巴洛先生一边分发试卷，一次又一次地大声清着嗓子，示意我们安静下来。发完之后他又回到桌边继续摆弄他的雕塑。他将一根绳子缠在空可乐罐上，用力拉紧，那动作非常滑稽。终于，午餐铃响起来，巴洛先生开始清画室了。

只有我和艾普丽尔留了下来。大学先修艺术一共有两节课，两节课之间有个午餐休息。我和艾普丽尔是班上仅有的两个三年级学生，所以我们会在别人享受午餐休息的时候仍然坐在画室里学习，为的是要向巴洛先生证明我们的态度绝对够资格上他的高级班，除非裘德邀请我和他的朋友一起去“玫瑰羽”咖啡厅吃饭，那可是专门为学校里高年级的“风云人物”开放的“校外午餐天堂”。

艾普丽尔继续修缮她画上轮滑鞋的阴影部分，而我在研究皮特给我的笔记。但我慢慢发现：越想集中精力，笔记上的那些字就越显得杂乱无章、难以理解，简直乱成了一团麻。先前的胸闷再次翻搅起来，最终成了一触即发的怒火，我再也看不进去一个字了。那该死的丹尼尔，怎么能凭空蒸发了一阵子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呢？这也就算了，可他出现之后怎么又开始玩消失了呢？没有解释，没有道歉，走的时候连个“闭幕式”也没有！

对，我知道！这家伙今天没有出现的理由可能有成千上万个，可我实在恶心死、也讨厌死一次又一次去原谅他了。我原谅他偷走我午餐盒里的食物，我原谅他开玩笑开过头，我原谅他忘记还我的画具……这些都是他生活中经历的事情，或许他都已经忘了，而我却将一切都清晰地刻录在了脑海中。

但是我永远无法原谅他再次唐突地回到我的生活中。他消失得太久了，久到我让父母失望、让哥哥担心；久到我与皮特划清界限、为一个测试莫名其妙地发火，还有尚未爆发的化学考试不及格……我觉得自己真是愚蠢至极，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想他，现在可好，他根本没有出现！太过分了！现在我只想再见他一面，我需要的时间不多，够责备他就可以了……或者是打他一个耳光……或者更糟糕的事情……

丹尼尔修改的那幅胡桃树素描躺在桌子上，像是在奚落我。它为什么这么完美？凭什么拥有这么百转千回却又流畅的线条？我为什么怎么也画不出来呢？这种感觉真讨厌！我拿起那幅画，走到垃圾桶旁边，将它揉巴揉巴丢了进去。

“谢天谢地，总算摆脱了。”我看着垃圾桶说。

“哦，现在我可以肯定你是真疯了，”艾普丽尔说，“还有一小时左右就要上交作业了。”

“这幅画本来就不是我的，以后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