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莓看着他身上洁白的质地良好的白衬衫,还有修剪得整齐有型的头发和干净整洁的指甲……心想,这家伙绝不可能是无家可归的人,就算是精神病,也不可能是那种没有人管的精神病,或许谁家的或者哪一个医院的病人跑了出来,走丢了。
蓝莓看了看那个低着头的男生,又看了看手表--如果再不走的话,她要迟到了。她从钱包里面拿了一张五十块钱的纸币,递了过去。
“哪,先讲好啊,我没有别的意思啊,我也不是认为你是要饭的,但是如果你走丢了,你就赶快拿着这五十块钱去坐出租车回去。”蓝莓看看手里的那张五十块纸币,这可是她这个月除了放入银行攒起来的钱之外最后的一张五十的了。
她又看看还是一动不动的男生,说:“只要你住得不算是太远,五十块钱应该够让你坐出租车到家了……如果你肚子饿了就用这个钱去买东西吃吧。”
那个男生还是没有抬头。
蓝莓再一次看看手表,如果再不走的话,她真的要迟到了。蓝莓将那张五十块纸币塞到了他上衣的口袋里,“虽然已经是春天了,但是在这里坐久了还是会有寒气的,早点回家吧。”
那个男生抬头看了蓝莓一眼。
蓝莓已经顾不上再说什么了,散发着悲伤光芒的帅哥在她马上就要迟到了的事实面前显得如此地微不足道。她想,如果今天她破例迟到了的话,到时候她不仅会被经理骂,还可能连她每个月都得的全勤奖也泡汤了。蓝莓一路小跑着向着地铁站奔去。
我将爱情拱手相让
I give my love away
关税,口岸,政经发展,互利合作,间接标价……
我的生活就是由这些词语句子组成的。词语对词语,句子对句子。周而复始,没完没了。我说着别人说过的话,写着别人写过的字,虽然是用另一种语言,然而却精准地表达着同样的意思。别人说我们是鹦鹉--但是至少鹦鹉还可以选择说或者是不说。
我没有选择。我是翻译。
中文到日文,日文到中文。
我的工作就工整、准确、枯燥得如同上面对我工作性质介绍的一段文字。
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一台咔咔作响的复印机,冰冷透明的玻璃内芯,坚硬灰色的塑料外壳,一张又一张同样大小的平板的白纸,还有那令人觉得呼吸和皮肤都干燥的墨盒……
复印的时候,有白炽的光在脑袋里一闪,准确、工整的译文就出来了。我那通过话筒被放大了的没有必要却又不得不存在的呼吸声,是复印机微微发出电流流过的轻微的噪音。
在从一个会议到下一个会议的空隙,我偶尔会想起我的上一次恋情。
在我大学快要毕业的时候,同样就读于复旦大学日语系的一个低年级的女生大胆而直接地对着他表白了。
“我喜欢你。”在女生学生公寓的楼下,她竟然就这样径直地走到我们面前来,对站在我身边的男友说。
她走过来的时候我们之间恰好在尴尬地沉默着。
今天我们一起参加招聘会,关于毕业后的去留的问题,再一次不得不被提起。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敏感的禁忌,我知道他生长在上海这个城市,希望留在这个城市继续发展,而生长在江浙的我,在上海读了四年大学,一直希望能够到北方的城市去生活一段时间,体验一下不同的城市文化。
那个低年级的女生就这样径直走过来,微笑着看着站在我身边的微微皱着眉头的他。
“自从我认识你以后,我一直都很喜欢你。”然后她看了站在他身边的我一眼,继续说,“我知道你有女朋友,但是现在你认识了我,我不是说你一定要选择我,但是我希望你知道,你可以重新选择。”
他只是那样讶异地看着她。
我知道那个女孩是大家公认的新生里长得最漂亮的一个,也是学生会里很活跃的成员,他和她也是通过学生会的种种活动认识并且共事的。她是上海人,和他一样,不像我,她毕业后一定会和他一样,希望能够留在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城市。而且她家里的环境非常好,或许就是因为这些,她身上才散发着志在必得的光彩吧。
那个女生对着我笑笑,说:“如果你也喜欢他,那么你可要加油啦。我之所以现在当着你的面提出来是因为我知道你们毕业在即。所以……”那个女生目光里充满了自信,直视着我--“到时候可不要说我是趁着你们毕业后在不同的城市找到工作而乘虚而入哦。”
然后她又再看向他,“你不一定要喜欢我,现在也不用做任何决定,我只是告诉你,我心里的想法。”
说完以后她潇洒地走开了。
我偷偷地看了一眼仍然在讶异地看着那个女生远去的背影的他。
他的脸上有着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光彩。
毕业在即,我曾经无数次地想过,他爱我有没有爱到愿意为了我,一起去北方工作,又或者我有没有爱他爱到,愿意为了他,一直留在南方。而现在……这个问题,我不用再想了。
在那一刹那,从来不习惯与任何人竞争的我就决定了,这场还没有开始的爱情的战争已经不用开始了--我选择退出。
从那天开始我不再接他的电话,也忽略那一条又一条的短信,毕业实习很快就开始了,而我也因为提前接到了北京的一家翻译公司的日语翻译的工作,很快地离开了上海。这场没有打的战役,就这样没有任何硝烟地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