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鬼打墙(2)

多了一个 作者:姻合


   (三)

王强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捏了个雪球就砸了过去,正中鬼子头上,怒道:“笑什么笑,瞧你那龇牙咧嘴样!”鬼子摸摸额上滴下的雪水,一下子站起,一看是王强,又重新坐下,垂头不笑了。

我和李存壮对望一眼,心想鬼怕恶人这话真一点不假,只听王强说:

那时候我回头一看,刘晓刚正用刺刀挑起来地上那只狼狗,那只狼狗挂在刀尖上软绵绵地垂着就跟张皮似的,连长拄住枪,仔细看着狼狗尸体趴着的那块雪地。

我隐约看见那雪地上好像有个黑洞,不过也可能是狗血染了一块,正要走过去看看,突然听见刚子喊我:“哥,帮我开门,我一只手不方便。”

我朝刚子一看,吓了一跳,他一只手指钩住衣服上的弹弦,另一只手在拉开扣在庙门拉环上的衣服袖子,我连忙拉开他的手,骂他:“你疯了,泉哥和李油子两个死里面还不够,还要加上你。”

刚子狠狠地看了我一眼,低喝道:“开门!”我这兄弟,虽然平常不见他红脸,但发起毛来够瘆人的,我都不敢拗他,只好一跺脚,“罢罢罢,庙里是弟兄,庙外是兄弟,左右救不了,哥陪你一起死了算。”

刚子回头对刘晓刚叫道:“晓刚,连长拜托你了,你们先走,我们随后去找你们。”刘晓刚答应一声:“好,你们保重,我安顿好连长来接应你们。”然后刘晓刚扶着连长一瘸一拐地出了院子大门。

我刚要问,李存壮抢先道:“那他们没说万一不回来,到哪里会合?”王强抓了抓头:“好像说了。”我和李存壮一起怒道:“废话,说就是说,没说就是没说,什么叫好像说了?”王刚也不满地看着他哥哥。

王强叫起撞天屈来:“不怨我啊,连长出院子前是指了指地上,好像就是狼狗尸体原来在的地方,说了句‘如果逃得掉,带大家顺着这找我和晓刚’,但接着庙门就被打开了,鬼子都围了过来,我哪还来得及过去看?随口说了声哦,连长他们就离开院子了。”

我和李存壮倒抽一口冷气:“那你和我们撤退时候怎么没提?”王强憨憨一笑:“然后大家不是随庙门一起被炸出去了吗?院子里的雪被我们整得乱七八糟,到哪去找连长指的线索?说也白说。”

王强说到这里停住了,从怀里掏东西,除了他,李存壮和王刚都在发愣,我也想:“看来连长和刘晓刚撤退的时候,一定发现了什么异常的情况,说他们是撤退,不如说是去追踪更合适。

那么他们追踪的东西,和那条诡异的狼狗,和昨天庙里发生的诡异事件有没有联系?如果有,只怕也是凶险异常,可惜留下的线索也被粗心的王强给疏漏了,当然那时候的情势也不怪他。

可是,连长腿上有伤啊,现在就是连长他们遇见什么,我们也没办法去救援了,何况我们现在自保都成问题,除非老天爷帮忙,否则我们和连长相遇的机会实在太小了。”

我正忙着想事情,突然李存壮大喊一声:“胡子强,你掏的什么?”

  (四)

我被李存壮的叫声吓了一跳,以为又出了什么事情,连忙摸枪,看清楚后又好气又好笑:王强从怀里掏出一包香烟,掏出一支点燃后美美地吸了一大口,闭着眼睛甩甩头,半晌从鼻子里喷出两道白烟,闷声回答李存壮:“洋烟,不认识吗?”

李存壮喉头滚动,看着王强手指夹着的烟头:“哪来的,哪来的?”王强爱理不理地哼了一声:“鬼子那柴房里和罐头放一起的。我还捎来两铁盒洋酒呢。”李存壮讪讪地说:“啥味道?我闻着不地道,帮你尝尝?”

王强摇摇头:“不用,我自己能尝。”李存壮手搓了两下,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地看着王强在那吞云吐雾咽唾沫。

当兵的十个有九个好烟,特别是这种纸卷烟,老烟煤子都管这叫软金条,闲着的时候部队里一包纸烟能换一颗子弹,每个兵战前发的子弹都是有限制的,多一颗子弹就多了一份活命的希望,而李存壮这样的老烟鬼为了能抽到烟是可以连命都不要的。战前几十颗子弹,一转身他就能拿去换香烟,到最后上了战场,没开两枪就没子弹了,只好躺下装死。

要是往常他早围着王强转悠,就是装孙子也要哄根把烟来,不过出发前他和王强那一架掐得太狠,话都说绝了,现在无论如何也抹不下这个脸来,馋得团团乱转,王强理都不理他,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好容易等王强一个烟头落地,李存壮一个箭步拾起,捡起就往嘴里叼,嘴里嘀咕:“浪费啊浪费啊,还有那么一大截呢。”

我看了看王刚,王刚没注意他们两个,只是皱眉闭着眼睛半仰头,似乎在凝听什么。李存壮捡起的烟头落地时被雪打湿了,吸了两口没味道,拿在手里才发现,骂了一句娘,咬咬牙,囵吞了准备放嘴里嚼,却被王强一把将烟头打落在地,气得跳了起来。

在营里李存壮换到烟,抽到最后一根,总是舍不得动,但放着又怕霉,结果想出一招绝的,把香烟拆了用开水浸在水壶里,当茶叶一样泡着,只闻不喝,渴了宁愿用别人的水壶,还给起个土名字:水烟,也不准别人开盖子说怕走了味,所以大家叫他李油子不光是说他老兵油子做人圆滑,也是对他老烟油子的简称,当然大家就是渴死,也没人愿意碰他那破水壶,喝壶里的水,想想都够恶心的。

虽然他一般怕死要活的不得罪人,但有个条件:任何人不能动他的烟,不能摸他的水壶,谁动他跟谁急,天王老子也不认。我一看要坏事,两个人又要僵了,连忙喊王刚一起调解,刚喊一声“刚子”,王刚手一挥:“别说话,不对劲,你们有没有发觉出庙门后,我们周围一直有种咝咝的怪声。”

我吃了一惊,原来王刚也听到了,我还一直以为是我耳朵被炸鸣了以后幻听了呢,不知道别人还有谁听到了。我顾不上管斗鸡似的李存壮和王强,看向其他人:抱孩子的女人低着头,似乎没听见王刚的话;日本女人抬头迅速瞄了那对母女一眼,又低下了头;日本俘虏嘴里倒是一直念叨,但发出的是苍蝇般的嗡嗡声,跟我听到的那种毒蛇吐芯似的声音截然不同;李二苟茫然地看着王刚,似乎不懂王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没有一个人回应王刚的话,但我确实听到周围有一种奇怪的咝咝声在低响,似乎有一群毒蛇紧紧地跟随在我们的身边,但放眼看去,天上地下都是白茫茫的,哪里有什么活的东西。

明亮了一上午的天色似乎又在渐渐暗下来。

  (五)

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半个上午的路,似乎空气又冷了起来,这鬼天气会接着下一场又一场的雪,我看王刚朝地上四处搜索,有点发憷:“刚子,你不是觉得这雪下面有东西吧?”

王刚边蹲下拂开地上的积雪边回答我:“难说,肯定有什么东西从庙门口就跟着我们了,反正不在上面就在下面。”我打个寒噤,抬头看看天,天虽然放暗了,但雪后的天空一下能看出很远去,是什么东西也隐藏不了的。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Copyright © 读书网 www.dushu.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备15019699号 鄂公网安备 4201030200161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