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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鬼娃报仇(2)

多了一个 作者:姻合


我们连里四人同时对望一眼,天被风雪吹得暗得可怕,每个人的面目都有点模糊,看得出,大家的表情都有些瘆人,也许和我一样都想到了前天夜里在岩洞里报名时多出来的一个人数,一切诡异的事情都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李二苟说我们里面有鬼,会不会就是指队伍里有那一个多出来却看不到的东西?我还在想,王刚已经开始点数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加上我,加上孩子,九个人,没错。”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头看那李二苟哆嗦得更厉害了,王强上去踢了一脚,骂道:“说,你这话什么意思?”王强指向日本鬼子:“他?”李二苟低头不说话。王强又指向那日本女人:“她?有问题?”李二苟还是低头不说话。

王强毛了,怒骂:“跟你强爷玩把戏,敢动摇军心,爷现在就毙了你。”随即掏枪,李存壮一把推开王强:“少得瑟,你还学会动摇军心这词了?仔细连长回来扒了你。”王强不满地说:“李油子你向着谁呢?老子再唬唬他就该冒泡了,看他耍什么大刀。”

李存壮摇摇头:“我看他的表情不像假的,何况我们刚遇见怪事的时候这二鬼子还没见过我们呢,编不出来。”王强要张嘴,王刚拉开了他,李存壮掏出一根香烟递给李二苟:“来,来,先抽根烟。”

李二苟哆嗦着接过,王强不满地嘀咕。李存壮笑眯眯地对李二苟说: “糟蹋了!”我在王强脚脖子那踢了一脚:“没事,有话说出来,现在大家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不说清楚,就是滚水淋耗子,一窝都得死,说出来,大家还能有个担待不是。”

李二苟抬头看了一圈,连女娃八个人都盯着他,吓得他立刻又低头不敢说话。李存壮站起来走到我身边,在我耳边轻声嘀咕:“不对劲啊,这二鬼子好像真的对我们里面什么人怕得不行。”

我打了个哆嗦,低声问李存壮:“你意思说胡子强?”李存壮摇摇头:“我看不像,他怕胡子强那是明怕,现在这样那是暗怕。我看大家都这么盯着,八辈子他也不敢说。要么你让大家都转过头去别看他?”

我点点头,趁李存壮再次询问李二苟当口,拉着王刚命令众人都转头向后,最后我自己也转过头去,隐约听见李二苟低声说了两个字“脚印”,然后就没声音了,连忙回过头来。

听到说话的明显不是我一个人,王刚已经开始检查脚印,我心想难道什么东西一直在跟踪我们,多出的脚印被李二苟无意中发现了?不知道和我听到的那咝咝声有没有关系,可脚印虽然被新雪掩盖了一点,但怎么都看不出哪里有多出来的痕迹,我正困惑地抬起头来,发现李存壮变了脸色。

李存壮重重地一点头:“对,脚印,我怎么就没想到。”我刚要问他,李存壮枪口已经陡然抬起对准了队伍中的一人。

  (三)

王强已经怒吼起来:“李油子你没完了是不,存心跟我对上了?又拿枪吓人家?你把枪放下,你放不放?”

李存壮枪口所指,正是那个抱着孩子的中国女人,我也吓了一跳,连忙拉住李存壮的手臂:“老李,有话说话,干吗又动枪?”一滴水滴在了我手上,我仔细一看,李存壮的秃脑门上热气腾腾,也不知道是汗,还是被骤然升高的体温蒸发掉的雪花。

中国女人抱着女娃子,冷冷地看着李存壮和我们不说话,王刚拉住要扑上来的王强,声音也有些不耐烦:“李哥你干吗总和这娘俩过不去?”李存壮持枪的手直抖:“脚印,你们看那脚印有没有不对劲?”

王刚再次看了看后面留下的脚印:“八双,没错,不多不少,没有不对劲。”我也点点头,李存壮发疯似的叫起来:“九双,应该是九双。”王强哈哈大笑:“李油子你发神经了吧,当然是九个人啊,不过这个女娃一直是她娘抱着的,哪里会有脚印?”

李存壮的枪口抖得更厉害了,盯着枪口下的母女俩连眼睛都不敢眨:“胡子强,你他妈脑袋长裤裆里去了?你想想,从我们进柴房开始,到现在有没有看过这女娃脚落地?谁知道她到底有没有脚印?”

我愕然松开了搭在李存壮胳膊上的手,看着女人抱着的女娃,她跟没听见外面说话一样,低头玩着那黑球。难道我以为自己看错的这女娃不正常的地方居然不是我的幻觉?

一股比风雪还冷的寒意瞬间直刺进我的军衣来,李存壮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有脚印的那是人,没脚印的那是鬼,这女人从开始就把女娃死死抱着不放,除了对孩子的溺爱外,还有一个更大的可能性。

这个女娃,是鬼娃。女人不让孩子脚落地,就是在掩盖鬼娃没脚印这个事实。

李存壮枪口慢慢挑上,对准了专心玩着黑球的女娃,对那女人喝道:“把她放下来,放地上,让我们看她到底有没有脚印。”女人跟没听见一样搂着女娃一动不动,倒是那女娃子终于被惊动了,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我们。

也许是听了李存壮的话先入为主,我越看这女娃的眼睛越寒,两只黑的水灵灵的眼珠似乎能透过我的双眼直看到我的脑子里去。我突然有种感觉:李存壮说得对,这个女娃子不正常。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骨骸,更有说一将功成万骨枯。战场有战场的规矩,不做兴讲妇人之仁,两军对垒,就像收割庄稼,谁割的人头多,谁就是大将军,但说死了手上沾的也是士兵的鲜血,拿了军饷本身就是卖命钱,有愧疚也有限,倒是对于平民百姓,哪个当兵的开杀戒都会有报应的。

这不是光说良心谴责的问题,而是实实在在,摸得着看得见的报应。平民百姓活着斗不过拿枪的,死了做了冤鬼就不怕枪杆子了,但军队里关于冤鬼索命的传说不是很多,倒是私下一直流传着鬼娃报仇的故事。

王刚突然一脚踢在蹲着的李二苟的脸上,把李二苟踢的趴在雪地上,沉声问:“狗日的,你们是不是祸害死了这女娃?”李二苟头埋在雪堆里,哭号着说:“是鬼子干的,不干我的事,不干我的事,是鬼子们用刀挑死了她,我也是被炸迷糊了,出发后才想起来啊。她,她,她是个死娃子,十几天前就被鬼子挑死了,是我亲手埋在庙后面的。”

  (四)

我的头嗡的一下,连忙抬起了枪,王刚也抬起枪对准了那女娃,低声道:“泉哥,这下麻烦大了。你信不信这李二苟的话?”

我看着紧张的李存壮,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反问王刚:“你信不信李存壮的话?”王刚跟我一样沉默了,两个人就这么端着枪,和李存壮一样对准那个女人背上的女娃,但谁也不敢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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