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鲍勃知道，不只是为了苏珊难过，罗伯特工作上的压力也很大。在几乎把所有资源都投入到中东和阿富汗方面之后，人们似乎已经忽略了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太平洋那边的红色国度正在悄然崛起，不经意间就已经成为美国最大的对手。大鲍勃很清楚，尽管美国政府现在竭尽全力炒作“反恐战争”的概念，把绝大部分军事力量投入反恐战争，但这正说明恐怖主义其实并不是美国最大的敌人--用军队就能够对付的敌人绝对不是你要担心的敌人，用军队对付不了的敌人才是你真正要担心的敌人。

大鲍勃是中情局的亚洲事务部主任，是目前中情局内最权威的亚洲问题专家。与中情局内大多数亚洲事务爱好者不一样，大鲍勃能熟练地使用日语和中文这两种对西方人来说相当深奥的语言，对东方文化有相当深入的了解，不过由于中情局一向有轻视亚洲事务的传统，所以大鲍勃的特殊才华并没有让他在中情局得到更多的尊重。

现在的决策者往往倾向于根据一页纸的内容就了解所有世界上正在发生的事情，倾向于用简单得近乎粗暴的方式来处理复杂的局面，在某些情况下，这种做法值得称道，但在亚洲事务上，这种做法则完全行不通。亚洲人用一种与西方人完全不同的方式来处理他们的内外事务，其复杂程度往往令西方人感到困惑。基本上，亚洲人喜欢一切都按部就班，不喜欢意外的变化。决定亚洲事务的政策上首先要具有连贯性，其次要更富有弹性，取得亚洲人的好感很容易，但要取得亚洲人的信任则需要更多的耐心，而中情局缺少的往往是耐心，所以中情局的亚洲事务部也很少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成绩。这也拖累了大鲍勃，让他无从施展自己的能力。

亚洲人很难对付，中国人尤其如此，在最近的几十年里，美国人眼睁睁地看着中国人从一无所有的无产者变成富得流油的暴发户，他们所做的一切都不能阻止中国的强大，而且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只会让中国变得更好，这也是美国视中国为强劲对手的一个理由：很少有人能够明确地指出，应该做些什么才能够真正地遏制中国。中情局也不知道，所以中情局一直在尝试，任何一种方法，只要它看上去只有哪怕一点点的前景，都会被不计代价地投入使用。

就像他们现在所从事的工作一样。

“其实，没有人在意上帝会不会原谅他们，来这里的人都只是想看看又有谁在过去的一周里犯下了什么新的罪过。”大鲍勃用纸巾擦干净嘴巴，伸手指着教堂前停着的一排汽车，“这其实就像一次街坊们的联谊会，区别只在于，在这里他们只能听神父一个人说话而已。当然，苏珊是个例外，她是个真正的好人。”

罗伯特皱起了眉头。

“如果你想在一个周六的早晨，在苏珊祈祷的时候跟我说这些废话，那我得说，你挑错了时间。我很累，而且我的心情很差。”

“得了，罗。别那么不开心，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在喉咙里发出沉闷的笑声，大鲍勃亲热地搂住罗伯特的肩膀，罗伯特闻到了大鲍勃身上那股浓重的体味，“我本来想晚一点再告诉你，可你最近太需要好消息了，所以我想先通知你，然后再通知局长。”

罗伯特的表情凝固了，浑浊的眼睛也发出奇异的神采。

“罗，我们成功了。还记得二十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吗？那次中情局的成功让整个西方世界疯狂。”大鲍勃冲罗伯特挤了挤眼睛，“从北京传来的消息，对方已经接受了我们的报价。三千万美金跟能够掌握北京的情报工作相比，简直就是小孩子口袋里的零花钱。现在我们随时可以让整个世界疯狂。”

罗伯特如释重负地靠在椅子上，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那是长时间不睡觉和突如其来的兴奋所带来的、混合的欣快感。他把手里的咖啡顶在额头上，深深地呼吸着浓郁的咖啡香气，华盛顿的阳光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比往常更亮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