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蜿蜒向前,消失在无拘无束摇摆着的野草之间。
天边浓密的乌云在阳光下挑衅地显露出数道闪亮的边缘,翻卷着蓄势待发。夏日狂暴的雷阵雨过后,一切景物都有种闪闪发亮的澄澈。
在卡车里,当军医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给他检查身体时,罗门出神地欣赏着车窗外完全天然的景色。
卡车很舒适,甚至比跟在后面的钟阡陌的专车还要舒适。在经历过128陆军后勤特种支援部队的野外极限生存训练后,绝大部分人都需要至少二十四小时的入院观察。为了把实际的危险性降到最低,指挥部特意花巨资改装了这部卡车,使它的性能能够跟一家一级医院的急诊室相提并论,当然舒适性也被考虑到其中。
钟阡陌的声音从通话器中传来。
“他的情况怎么样?”
“目前来看他还没有什么问题,除了疲劳和缺乏营养之外。”军医的声音里有一点不情愿,“但我还需要进一步检查以确定他的心理状态没有问题。”
通话器里是短短的停顿。
“我的听力衰退得真厉害,大夫,我居然没有听清你说的是什么。”
军医很了解钟阡陌的为人。尽管人类已经进入二十一世纪,可有的人却像化石一样顽固,不肯接受时间对他们的改变,钟阡陌就是其中之一。他一向对心理学这种学科报以轻蔑的态度,认为那不是科学而只是为意志薄弱者推卸责任的一种冠以科学之名的商业行为,这种东西如今进入他的部门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就是测试下长期处于艰苦训练的环境里有没有让他的心理产生扭曲。”军医看了一眼罗门,目光说明她已经迁怒于罗门,“对于一个经常在外面执行特殊任务的人来说,这种测试有助于保持他的心理健康。没有意志力的控制,身体越强壮对他而言就越危险。”
“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心理测试我们也没有出过什么乱子……”
不等钟阡陌说完,军医便不耐烦地关掉了通话器的开关。
任何人都不可能对江曼云这样的女人保持着漠视的态度。她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精致五官,水汪汪的眼睛顾盼生姿,挺直而小巧的鼻子看上去有种可爱的傲慢,白大褂下是玲珑有致的身材。很难想象,这样漂亮的一个女人会主动要求离开气候宜人的苏州而调来干燥寒冷的兰州。这里的气候简直就是她这种水样娇嫩皮肤的杀手。
江曼云生气地摘下口罩,脸色很不好看。
“老东西就是这么不讲理,所以我才不让他上我的车。我也不该让你上我的车,你结实得像头犀牛,根本用不着检查。”
江曼云脱去身上的白大褂,换上一件军装。新式军装在裁剪上已经比以往任何时期都更讲求视觉效果,但江曼云还是违反条令对军装偷偷地作了修改,以便能够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她的线条。江军医是128基地里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而且她从来也不想掩饰这一点。
不用看她也知道罗门正在用欣赏的目光观察着自己,她的美貌总会让男人胡思乱想,而她也早已经习惯了外表给自己带来的烦恼并且能够应付自如。罗门不是基地里唯一一个对她心怀“歹意”的人,他从来不会掩饰自己放肆的目光和话语。尽管已经多次遭到江曼云不客气的反击,但他从来也没有收敛的迹象。
但今天的情况不大一样,两人有这样独处的机会,罗门反而没怎么说话。
江曼云装作梳头,从镜子里偷偷地打量着罗门。
个把月不见,罗门的头发已经长得能在脑后扎个马尾,胡子长满了面颊,有些胡须的末端已经变得灰白,这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苍老得多。没有什么部门的条令允许军人保留这样一副打扮,不过江曼云知道,“后勤特种支援部队”这个部门的许多军人都不把条令当成一回事,这个部门里的人经常要执行一些特别任务,所以他们总是特立独行的一群,看上去自大且自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