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燃一根香烟，摇下了车窗。耐心，要有耐心，安念蓉这样告诉自己。

跑道两边指示灯逐一亮起，夜色中飞机的舷灯也已经清晰可见。随着隐约可闻的发动机的轰鸣声，坐在车中的安念蓉似乎感觉到了螺旋桨的风力。

不管是不是一架好飞机，“运八”降落时的身姿还是像只天鹅一样优雅。看到它的舷灯划过面前，安念蓉发动汽车，也像那架正在降落的飞机一样“滑”上跑道。飞机刚停稳，黑色路虎也停在了飞机旁边。

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跑道上。在车灯的照射下，首先进入安念蓉眼中的，是罗门那双令人不安的漆黑眼睛。尽管彼此已经算作熟悉，但当他看向安念蓉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安念蓉还是为他的眼神感到迷惑，不知道他眼中闪动的是敌意还是友善。

让安念蓉更迷惑的是罗门的打扮。长发整齐地梳理在脑后，裁剪得体的西装虽然有了皱褶，但仍然有种叫人过目不忘的帅气。安念蓉还注意到他戴了戒指和手表，这些东西让罗门看起来更醒目。表情平静的罗门对着车里的安念蓉咧了咧嘴，在黝黑而粗糙的脸上，他的牙齿出奇地白而整齐。

即使是对男人最挑剔的女人在这时刻都不得不承认，这个样子的罗门有着绝对的吸引力。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就是去从事他以前的老本行。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罗门也需要千变万化的形象和性格。无论面对的是什么人，罗门要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他们的要害并摧毁他们，不管为此要用上什么手段。而此时此刻，罗门的形象和气质让她想到了“美人计”。

罗门绝对不是他看上去的那么无辜。

想到这里，她不禁皱起了眉头。

没有寒暄和问候，罗门直接钻进了路虎车的后座。安念蓉发动了汽车，黑色的揽胜型路虎加足马力穿过机场，甚至没有减速就通过了军人把守的关卡。这是安念蓉式的嚣张，可是在罗门眼里，安念蓉这一刻的嚣张很优雅，很迷人。汽车安静地驶过街道，两边的霓虹灯像瑰丽的烟火在夜幕中闪烁，空气中弥散着这个城市特有的奢靡气息。

安念蓉从后视镜中打量着罗门。

一路上罗门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车窗外面。长时间驾驶和伤痛带来的疲劳让他看上去有点憔悴，表情也很漠然。让安念蓉奇怪的是他的沉默。她原本以为罗门会抱怨几句，因为通常情况下人们都会为自己的不适发几句牢骚，而罗门的沉默很不正常，他的样子让安念蓉想起了她在医院见过的自闭症患者。

安念蓉继续打量着罗门，在闪烁的霓虹灯光下，罗门的脸就像一尊半成品的雕像那样简单生硬--英俊，但没有生机。

罗门忽然转过脸，正好在后视镜中捕捉到了安念蓉审视的目光。

安念蓉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转过头，看着前面空旷的街道。

“这里比上海还要漂亮。”罗门无声地笑了笑，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不悦的意味，“我不是第一次来香港，但从来也没有仔细地观光过。”

安念蓉笑了笑，再次在后视镜里打量着罗门。

“有机会我会带你好好看看香港，如果运气好的话。”

他的眼睛隐藏在阴影中，安念蓉只能在后视镜里看到他微笑时雪白得闪亮的牙齿。

“我忘了带信用卡，看来我的运气不怎么好。”

“信用卡不是问题。”安念蓉笑了起来，“如果运气好的话，你也能有一张信用卡。”

似乎窗外的景色已经深深地吸引了罗门，他专心致志地看着车窗外边，再没有和安念蓉进行眼神交流。可以肯定的是他现在心事重重。

“关于‘雷霆’行动，你的看法是正确的。”安念蓉继续看着镜子里的罗门。她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谈这种事是不是合适，也许罗门并不想旧事重提。她顿了顿，“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很遗憾。”

“我知道我是对的。”罗门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在这种事情上我总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