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马上查一下。”他态度变了,翻了一下档案,然后郑重其事地告诉我:“北京市今年文科过400的只有15位。你想报考哪个学校大概都没有问题。”我和妈妈一下子都傻了。范进中举呀!那办事人员似乎还不过瘾,把我每门成绩都问了一遍。我报一个分周围人就叫一次好。
这下子我的社会地位和家庭地位全变了。妈妈逢人便说我考了408,最后惹得我抗议,说她太爱炫耀。平时走到家门口的街上,也经常感到有人在我身后指指点点:“这孩子四百多分呀!”家里自然也宾客盈门。大家都来给我出主意,帮我选专业。比如有人让我学经济。我一听就觉得俗不可耐,坚决不干。竟还有人让我上外贸学院。我视为奇耻大辱:我差不多也是个“文曲星”了,怎么能做生意呢?!有人让我学法律,我马上反驳:“中国的法律连打离婚也管不了,一切领导说了算。法官不过是个秘书。”其实我谁的话也不可能听。我上大学就是追寻自己的灵魂的。我就要上北大中文系。那时我仗着分数高,光宗耀祖,在家里从弱势变成强势,谁也奈何我不得。最后,我接到了北大中文系的录取通知书。哥哥特别嘱咐我:“这段日子小心些,别出交通事故。”这一语道破了我的心理:我即使拿着录取通知,也不能相信自己会进北大,总怕去报到的路上先被车撞死。
其实,文学并不是我的灵魂所在。我之所以选文学,不过是青春病。那年月很保守,中学里男女授受不亲。可十六七岁的孩子,正被青春期烧得彻夜难眠。况且刚刚开放,能看《家》、《春》、《秋》等小说。那里的那种缠绵,占据了整个的心灵。唯一可发泄的地方,大概就是文学了。后来我开玩笑:上中文系读文学专业纯属性压抑下的选择,实在是个人生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