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结果,和校内学生以及校外同行对哈佛的看法非常接近。1997年我申请博士课程时,就有个教授告诉我不要去哈佛,因为哈佛用研究生教课,没有时间做自己的研究。实际上,在哈佛,学生常常上大课,大家像看戏一样,散场时还常常给台上的学术明星的精彩讲授鼓掌。但是,正如一位学生所说,来哈佛两年,你很少上过60人以下的课。学生和明星教授能做到面熟就不错了。大家在校园里相遇时,老远就有意互相回避。小班课,甚至学生的学术指导老师,则常常由研究生代劳。从师生比例上看,终身教授和学生的比例,哈佛为1比11,普林斯顿为1比8。哈佛明显处于下风。我刚来美国时,碰到一个麻省理工物理学家的儿子,当时正在耶鲁当助理教授。他告诉我,麻省理工教授的子弟在本校上学免学费。但是,他父亲放着这个福利不用,还是送他去了哈佛。等他上完后,发现哈佛不过如此,他弟弟就到麻省理工读书了。他称哈佛资源很多,但你要自己去找。这对一个本科生往往很难。这么小年纪,进了这么一个教育帝国就糊涂了。在一些小系,如研究古希腊罗马的古典系,学生和教授的关系还密切些。越是大系,越是热门专业,大家越是谁也不认识谁。
目前,哈佛内部充满了危机感。哈佛讲,在最近5年,教授规模扩张了10%,教授人数从610人上升到672人,预计到2010年扩张到750人,再往后可能扩张到800人。同时,哈佛大幅度加强小型的新生研讨班。4年前,全校只有30个这样的研讨班,现在则有115个,而且大部分由终身教授授课。这些举措,都是为了加强教授对学生的服务。
不过,比起普林斯顿来,哈佛在这方面追起来颇为吃力。如果把终身教授之外的所有教授人数加起来,普林斯顿的师生比例近年来一直是1比5,比哈佛的1比7(2003年还是1比8)、耶鲁的1比6(2003年为1比7)都高(美国大学的师资雄厚,体现在师生比例越来越高上。最高的是加州理工学院,近年来一直是1比3,也怪不得1999年成了第一。芝加哥大学则为1比4)。这当然会使普林斯顿的课堂小得多。我当年在耶鲁当助教时教过中文课。虽然名义上是助教,但完全是独立授课。班上有近20个学生。我到底还是北大中文系出身,授课质量有保证。但有的助教,竟是音乐系等不相干的专业出身的中国学生。授课质量当然无法保证。其他语种的课程,也是大同小异。研究生频频代劳。到普林斯顿一看,傻了眼了。主管中文课的教授骄傲地告诉我:这里的中文班,一个班8个学生封顶,一律用正式的老师授课。普林斯顿的中文课,号称是全美最“贵”的,其他学校很难维持。
上面提到的“高等教育财团”的调查,结果没有完全公布,普林斯顿的得分不甚清楚。但从2004年普林斯顿校内的一个调查看,学生对教学的满意度明显很高。这个名为“普林斯顿经验”的调查,样本包括800个本科生,800个研究生。在一个只有4600个本科生的学校,这样的样本相当大。结果表明,40%的本科生认为自己在普林斯顿的经验为“优异”,另有将近40%的人表述“非常满意”。我个人碰到的普林斯顿毕业生,对自己的学校也都感到非常骄傲。
从排名上看,普林斯顿的头把交椅坐得最稳,哈佛树大招风,危机重重,耶鲁非常注重本科教育,所有大牌教授都亲自给本科生授课,最近在学生中的声誉并不因为排名老三而让于前两个学校。从2004年的录取率来看,耶鲁是10%,哈佛11%,普林斯顿13%。看来耶鲁还是最难进的学校之一。精英学生究竟应该到哪里上学,完全由个人在专业上的志向、对各校风格以及周围环境的好恶而定。比如哈佛是个都市中的大学。其校园区在剑桥附近,热闹程度已经和波士顿市中心差不多,而且地铁和公共交通四通八达。普林斯顿则依然像世外桃源,从纽约乘火车穿过一片森林到普林斯顿站下车,还要换小火车才能到达校区。耶鲁则地处一个贫穷的小城市,但校区集中,人文气氛甚盛。除了这三大名校外,斯坦福、哥伦比亚、宾夕法尼亚、麻省理工、加州理工,以及上面提及的几所文理学院,实际上都是“半斤八两”。我见过被几个名校录取,但不去哈佛去了斯坦福的,或拒绝耶鲁去了布朗大学的。不过也有个大陆来的学生,只认哈佛。一问也没有别的理由,就是人家的名气比谁都大。
美国大学排名的流行,多少反映了20世纪六七十年代以来教育平民化、商业化,以及英才主义的趋势。在20世纪60年代以前,教育被少数白人上流社会垄断,进名校,家庭背景常常重于学术能力。像布什这样的人,跟着爷爷、爸爸进耶鲁,哪里用得着什么排名?但到了20世纪60年代,这套贵族体系开始转型,入学强调学术水准、标准化考试成绩,20世纪70年代又演进为男女同校,竞争越来越开放、竞争人数越来越多。高等教育的“超级市场”渐渐形成。在这样的条件下,你对排名爱也好,恨也好,你很难将之取消。象牙之塔中,多了不少市场噪音。这已经是新时代高等教育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