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军点点头,转身往楼上走,小菠菜不满地嘟囔了一声:“拿大哥架子?”小军转回了头:“你在说我吗?”
小菠菜扬起下巴,冷冷地说:“不行吗?”
小军偏着脑袋看他:“我说过这话?”
小菠菜挑挑眉毛,当空一摇手:“我操,大哥就是大哥!军哥,我是康晓波,你叫我小菠菜好了。”
“哈,你早说嘛……”小军走过去,跟小菠菜握了握手,“你不会是专门来砸我的场子的吧?”
“哪里话呀军哥,”小菠菜嘬一下嘴唇,冲旁边的一个黑西服一歪头,“看礼。”
“这么客气?”小军接过黑西服捧上来的一个厚厚的红包,笑,“按说我应该先过去看看你的。是不是?”
“看我?咱俩谁大?我六三年的。”
“我比你大,呵呵,”小军收起红包,拉着小菠菜往楼上走,“楼下乱,咱们上楼说话。”
小菠菜的脾气好像很急,上着楼就大声嚷嚷:“军哥你得主持正义!现在开始扯鸡巴蛋了,流氓不是流氓,混子不是混子,连他妈谁是老大都搞不清楚了!你知道有个叫戚黑子的彪子吗?操他娘的他跟老子叫板,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我他妈看得起他才亲自跟他接触的……还有郑福寿这个老畜生,他听说我跟戚黑子搓上火了,立马去联系他,说要联手灭了我,条件是戚黑子把送砂土这块儿让给他……”
“戚黑子是谁?”小军故意装糊涂。
“一个东北彪子!他妈的他仗着他的老大是广维,谁都不服气!”
“广维是谁?”
“大哥,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涮着兄弟玩儿?”
“我真的不知道。”
“那我就跟你说……”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小菠菜唾沫横飞地说了广维的来历,又添油加醋地说了广维的脑力和魄力,最后说,“我还不是吓唬你军哥,我听一个兄弟说,广维有一次喝大了,拿着枪往墙上喷,说他得了人家吴长水的好处,就得打吴长水的人情,他以后最大的敌人就是你跟小满,他说他总有一天会亲手剁了你们俩!我要是撒谎我就是孙子……”“你本来就是你爷爷的孙子。”小军一笑,心头的那块阴影慢慢浮了上来,尽管不能确定广维是否真的说过那样的话,但小军宁愿相信这话是真的,他也不止一次地在心里说过类似的话。
元庆跟上来,轻轻一拽小军的胳膊:“不要让他跟古大彬坐到一起。”
话音刚落,古大彬二指夹着一只酒杯出现在走廊上:“军哥,康哥,果然是你们,刚才我就听见了!”
小菠菜一怔:“古大彬?你怎么来了……操你大爷的,你不是害过人家小满和元庆的吗?”
古大彬大大咧咧地指了指元庆:“元庆在这儿,你问他我害过他没有?”
小菠菜回头一望元庆:“你就是元小哥呀?刚才失礼了。”
元庆跟小菠菜握了一下手,转身下楼。
小军挡开古大彬递过来的烟,冲小菠菜一点头:“你们随便聊着,我下去招呼客人。”
小军下楼的时候,听见小菠菜在后面吼了一声:“古大彪子,离我远一点儿!”
站在饭店门口,小军对元庆说:“事儿开始热闹了,小菠菜先跟古大彬呛上了。”
元庆一哼:“俩迷汉,死一个少一个。”
小军阴恻恻地笑:“你说错了,小菠菜迷汉,古大彬不是……先死的一定是小菠菜。”
元庆笑笑,转话说:“我觉得咱们应该联合小菠菜,就像三国时刘备联合孙权那样……”“你看书看‘愚’了,”小军笑道,“你说的那是些枭雄,退一步讲,咱们是枭雄,你看小菠菜是吗?咱们要是跟他联合,港上所有的兄弟都会瞧不起咱们,尤其是广维。咱们在广维的眼里算是一股真正的力量,一旦跟小菠菜掺和在一起,他直接就开始藐视咱们了。你知道不?战争,对手要是首先藐视你了,心理上一下子就占了优势,士气也将大增。所以我说,小菠菜只是这盘棋里面的一个棋子,咱们要利用他,在暗处利用,任何人不能知道咱们的意图。”
元庆笑了:“刚才我的话算是白说。呵,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的想法。”
小军不说话了,望着对面墙角的一处阴影,冷冷地笑。
岳水一步闯出来了,一脸慌张:“军哥,元哥,小满哥不见了!”
元庆的心一抽:“什么时候不见的?”
“得有半个小时了……大飞跟一个叫全发的人过来找他,一直没找到,急疯了都。”
“全发来了?”小军的眉头一下子皱成了一座小山,“他为什么不先来见我?”
“全发说他不好意思见你,他好像惹了什么事儿,一门心思地找小满,刚才跟大飞一起从后门出去了。”
“别紧张,”元庆推了岳水一把,“你马上喊孙洪出来,让他安排人去红岛!”
“慢着,”小军拽回了岳水,“你出去找找大飞和全发,他们没找到小满,不可能回去,找到他们就让他们老实在这儿呆着。”
“你要去哪里?”元庆不解地问。
“跟我走,我知道小满在哪儿。”
半个小时后,小军和元庆站在了万云陵公墓的山坡下。
山风兜过一处山坡,从四面八方罩向小军和元庆。
小军的眼圈是红的:“小满来看大龙了。”
元庆的鼻子就像灌满了醋:“对……今天咱们开业,应该让大龙知道,一起高兴高兴。”
两个人屏声静气,对望一眼,一前一后,沿着一条石头路找到了大龙的坟墓。
墓碑前没有小满,小满趴在坟头的背面,脸贴着一簇荒草,无声地哭。
郁郁葱葱的大山被浮云笼罩,一只老鹰在浮云间优雅地飞。
元庆和小军不想过去拉小满,站在后面静静地看他。
风越来越大,小满的衣服被兜起来,发出喀喇喀喇的声响,听上去又干又硬。
单飞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元庆的旁边,眼睛瞅着小满,眼泪和鼻涕流到了下巴上。
元庆拽着单飞,悄声问,你们过来找小满干什么?
单飞说,既然找到小满哥了,就没事儿了。
元庆又问,全发呢?
单飞说,刚才我让他回去了……“小春带着几个人过去‘摸’小满哥,”单飞拉元庆走到一个背风的地方,咬着牙说,“真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大胆……我帮那个乡亲修好拖拉机以后,就去等车,想过来跟大家聚聚,全发顶着一身血来找我,他说,一个自称叫小春的人带着五六个人,拿着枪去了他家,问小满在哪里?全发说这里没有叫小满的。小春就开始砸全发的家,砸完了,要押着全发回市区,全发拼命挣脱,跑到街上大喊救命,乡亲们跑出来跟小春理论,小春掏出猎枪威胁,乡亲们火了,抄起铁锨、鱼叉什么的,追打小春他们,这帮小子跑去海边,坐上一条渔船走了。我和全发赶过去,开着他的‘海兔子’去追,没追上。害怕他们来这边继续‘摸’,就直接赶过来了。”
“你先回去,这事儿不要声张,”元庆将单飞的肩膀扳回去,催促,“赶紧走,回红岛。”
“要不要告诉小满哥?”
“这事儿有我。”
“那你让他赶紧回去,小春不太可能去红岛那边了,这边反倒很危险。”
“我有数,”元庆瞅瞅已经跪起来磕头的小满,用力挥手,“赶紧走!”
单飞拐下一个山坡,元庆过来,跪在小满的旁边磕了一个头,顺手拽起了小满:“要下雨了,咱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