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洗的色盲症突发也绝对超过三个月,看起来似乎两人的怪异现象发生时间还算比较吻合。这时我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警笛声,看来最近警察同志效率高了很多。
我将手机迅速地放进口袋,从人群中走出去。
“我现在拿证物去总部,你们好好保护现场!”学生们听了一个个神色严肃,按照我的话挺胸抬头地自觉地组成人墙,将寝室门和走廊给堵住,而我则转身离开。正好看见楼道另外一头训导主任气喘吁吁地高举着相机跑了过来,隔着大批学生,口中还大喊:“警察同志,警察同志,相机我拿来了。”我忍不住笑了笑,从寝室楼另外一头的出口离开了。
到了楼下不敢久留,马上跑出了大学校区,直到校门外才松了口气。
回到家里,发现四下无人,苏洛这家伙不知道又跑去哪里了,我只好独自喝下一杯凉水,让身体冷静下来,掏出手机发呆。
手机很普通,几乎是时下大学生的标准配置,崔光筱的也不过是比别人的略好一点而已。我打开目录,选择到崔光筱手机里的音乐菜单。
在崔光筱的手机里,我发现只有一首歌,难不成这几个月来让他沉迷的只有这一首歌?我无法知道他是否删除过,但是目前来说我只能尝试着去分析这首歌了。
如果崔光筱是因为这首歌才神经错乱自残双耳的话,那我也不敢肯定自己是否会变得和崔光筱一样,不过我自觉多少总能稍稍克制自己,于是将耳塞放在耳边,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了播放按键。
房间里很安静,我的耳边开始缓缓回荡起音乐,节奏很流畅,乐声如小溪流水从耳塞流出,仿佛在我身边环绕开来。
乐声渐渐悠扬地响起,与我想象的世界著名的三大诅咒曲的压抑低沉不同,这乐声可以说比较好听,于是我开始放松紧绷的神经。起初,我还跟随着节拍轻轻拍打着沙发的扶手,开头的过门似乎在很空旷的地方,还带着风声,我带着微笑惬意地享受着穿透心灵的乐曲。很快,一个悦耳的小女孩稚嫩欢快的声音开始响起来。
可是没过多久,我打节拍的手就停了下来,这首歌的歌词很快就让我一下子笑不出来了。
我家有一个洋娃娃,会吃饭来能说话,
额头高高眼睛大,见谁都是笑哈哈,
每天出门带着它,大家都把我们夸。
今天娃娃总在哭,我叫妈妈看看她。
娃娃啊娃娃,有什么心事就对我说吧。
我不想再做娃娃啦,不如我们换换吧。
娃娃拿走了我的嘴,拿走了我的眼,
拿走我的鼻儿,拿走我的脸,
我再也看不到娃娃,喊不了妈,
妈妈说娃娃才是好孩子,以后女儿就是她,
娃娃拿起锥子朝我扎,妈妈将我手脚用力拉,
我被扔到了外面从此没了家,
只能永远笑哈哈,做一个哭泣的洋娃娃。
这歌词让我很不舒服,或者说太怪异了,于是我暂停了音乐,可是过了会儿歌曲又自动响了起来,我以为手机坏了,干脆连手机也关闭,取下了耳塞,但是歌曲依旧在客厅里回荡开来。我向来喜欢简单干净,除了张必需的沙发,家里没有别的什么家具。这时候歌曲已经没有了伴奏,单纯得只剩下清唱,小女孩的声音越来越沙哑,含糊,缓慢,仿佛按了慢放键一般,最后居然变成嘎吱嘎吱类似久未使用坏掉的木门一开一合的刺耳的声音。
午后冬日的阳光有气无力地爬过窗台,摔在蛋黄色的杉木地板上,投射下厚厚的层层叠叠的黑色影子,这时我看见那影子在融合变长,像刚刚洒下来的柏油,慢慢蠕动开来,朝着对面墙角缓缓爬去。
在墙角黑色的影子下,我似乎看到什么东西慢慢拱起,仔细望去,居然是一个将脑袋埋在臂弯里的小女孩。她蹲在地上,面向墙角,只留给我一个模糊的背影。歌曲的声音似乎是从那里发出来的,而且那长长的黑发像一条黑色的丝绸披在背上一样,我想要说话,却发现只是凭空动了动嘴唇,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是的,我感觉到此刻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我的听力很好,虽然这条街比较偏僻,但依旧可以听到不远处的车流声和冬日的风声,可是现在我仿佛掉入了一个结界,一个只有那怪异歌声的结界,而且那声音越来越刺耳,让人头痛欲裂。
小女孩站了起来,慢慢转过头,走出黑暗的墙角,朝我走过来了。她低垂着脑袋,厚厚的黑色刘海将大半张脸都遮住了,我只能看到那缓慢地一张一合的苍白嘴唇,宛如脱了水即将死去的鱼一般的嘴唇。她穿着几乎褪色的红色洋裙,一只脚上的鞋子也没了,赤裸的脚掌像被水浸泡过的海蜇,泛着肿胀的苍白,脚趾头都带着半透明色,脱落的皮肤不规则地向上翻起矩形的边儿。她怀里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布娃娃。那娃娃脸上的五官乱七八糟,鼻子歪在一边,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相隔得很开,在脑袋旁边还裂开好大一条缝,露出黑糊糊的一团东西,却不像是棉花。娃娃的样子很奇怪,全身都凹凸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