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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 初恋:愿指魂兮识路,教寻梦也回廊(13)

纳兰容若词传 作者:苏缨



  
  第一首是怀念曾经的幽会,总在二更时分“刬袜下香阶,手提金缕鞋”。所谓“横陈”本义仅是横躺,但它早已经成为了一个诗歌套语,因而有了固定的隐义:冯淑妃(名叫小怜)第一次为北齐后主高纬侍寝,“花容自献,玉体横陈”,是一幅妩媚而诱人的图画。从李商隐《北齐》诗中“小怜玉体横陈夜,已报周师入晋阳”的句子开始,“横陈”一词便和男女欢爱永远地关联在一起了。
  
  而容若毕竟不是高纬,对他而言,自然是“情深不向横陈尽,见面销魂去后思”,云雨之欢并不能尽示深情,更有那见面时候的销魂和离别之后的相思最让人不能承受。
  
  第二首诗用到了一个典故。汉朝有一个名叫卢充的男子,在一次出猎途中歇脚在一座墓地旁边。向墓碑看去,这里埋葬的是崔少府的女儿,正在这时,只见风云变幻,这里不再是清冷的墓地,而是一座朱门宅邸。大门开了,喜气洋洋地,卢充被请了进去,崔少府见他少年俊朗,很是喜爱,当即便把女儿许配了他。
  
  这是一桩奇妙而美满的婚姻,如果不是过于短暂的话。弹指间烟消云散,卢充又是怅惘惘的孤身一人。三年之后,卢充忽然在水滨见到了妻子,她坐在一架犊车里,怀里还抱着一个小男孩。
  
  她说这是他的儿子,三岁了,抱起来交在他的怀里,还有一首诗和一只金椀。犊车于是走了,绝尘而去,再也没有回来。
  
  这个故事对容若来说别有一番伤心。和表妹的一段感情不也是这样如梦似幻的么,才一个瞬间就飘过去了,好像不曾真正发生过一样。“无限深情为郎尽,一身才易数篇诗”,那个美丽而鲜活的生命可在人间留下了什么痕迹么,只是几篇不忍卒读的诗词而已。
  
  独拥余香冷不胜,残更数尽思腾腾。
  
  今宵便有随风梦,知在红楼第几层?
  
  --《别意》
  
  这首《别意》,就像为这个故事特意而作的永恒的终曲。思念太远了,太累了,就连梦也找不到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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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考据]写给表妹的悼亡词
  
  关于这位宫中表妹,容若还留下了怎样的思念呢?在前辈精致的考证中,认为有几首词是直接指向这里的,却一直以来都被人或是误读、或是轻忽过去了。比如那首《青衫湿遍·悼亡》,因为“悼亡”这个题目而被认为是怀念第一位妻子卢氏的,因为在传统上,“悼亡”这个词只能用在亡妻身上。
  
  但是,在这首词里,其实其中用到的典故从来都清晰地昭示着:这一番悼亡的对象只能是那个死在宫中的表妹。之所以词题写作“悼亡”,当是容若在心中早已把表妹当作了自己的妻子;之所以我们看到的许多注本都把这首词的写作时间定在康熙十六年,也就是卢氏刚刚去世的时候,其实并不是因为存在确实的记载,而是因为研究者先把这首词判定为悼亡卢氏之作,再从词中那句“半月前头扶病”推断出了这个写作时间。
  
  这首词读起来,是从哀婉走到悲恸,我们感受得到,公子的情绪只要稍稍打开一个缺口,就会一发而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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