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步入洞房!”
不知哪里的声音念着千古不变的台词,而每念一声,堂下的仆人就倒下一批,每个人都撕扯着自己脖子处的衣服,抓破了皮肤,发出痛苦的哀嚎。从没有人这么大规模地在她面前死去,何况那地上的血和一具破烂的骨骸还是她心爱的人,这让叶兰君无法忍受,发疯一样地想跑出去,然而却有一只冰冷的手拉住了她。
她知道那是谁的手,那是曾经温暖地挽着她的,可如今却冷得让她僵在当地,不得不看着那些仆人一个不剩地窒息而死,大堂的地面一片潮湿。这些人,这些或多或少欺侮过、虐待过、伤害过唐云生的人都死了,在这大旱之年,被淹死在叶园的大堂上!
她绝望地感受到了当时唐云生所面对的绝望,那时候她不曾救他,如今他亲自来让她还了!她的手一松,孩子被拉到了一边,而她的身子在升高。窒息,算得了什么?她经历的痛苦比不能呼吸来得还要致命。她看着她的孩子像一团肉一样被放在不知哪里来的火盆上烤,小身体上娇嫩的肉寸寸焦黑,而他却“咯咯”的笑着。
笑吧,笑吧!还了他就解脱了!叶兰君想着,眼睛一直没有闭上,凝望着他的孩子,而那孩子也一直用那双长得像唐云生的眼睛回望着他的母亲!
那夜,全镇人都听到叶宅里敲锣打鼓的迎亲声,但是没人敢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第二天才在官府中人的带头下进入叶园。叶园里,满地的死尸,叶小姐穿着大红的嫁衣被吊死在大堂正中,舌头吐出很长,眼睛一直瞪视着地上的一具骸骨和一个烤焦的孩子。那孩子全身黑得像炭一样,但一对无神的眼睛却瞪得大大的。另外叶园中还有一个活人,他是被吓昏的打更人。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叶园的,但是他却看到了一切。所有人都说,那是秀才故意要留下的人证,见证他报仇的全部过程。
叶小姐死了,叶家的仆人全体陪葬,叶家也从此败落。全镇的人以为这件可怕的惨事终于可以结束了,但是没想到事情还没有完。
从官府出面了结了叶家的事后,全镇还是不停地出现灵异事件,许多家庭都受到了骚扰,不是门内门外的人都看见对方身后有其他东西,就是家中的物件会无缘无故说话,虽然不再出人命,但却不得安宁。
在这些事的侵扰之下,一年不到的时间,本来富裕安宁的小镇渐渐萧条起来。可正当大家再也受不了这家宅不宁的折磨,准备背井离乡时,一位很年青的道士云游到这里,看出那条河怨气极重,于是向镇上的人询问。
他虽然有除魔卫道的好意,但大家都不敢说,甚至不敢留他,生怕引火烧身。可当晚这年青道士就发现了已经成为恶灵的秀才的行踪,只几招就把他重新打到河底。然后祭出了一把上面刻满了红色符咒的石剑,直插入秀才沉塘的地方。从此镇上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任何可怕的事了。相反,连年的风调雨顺,使这个镇重新恢复到往日的繁荣。而叶园的故事,也渐渐成为了一个传说,在人们脑海中被淡忘了。
“你觉得‘他’是那个秀才吗?”小夏看看自己的手臂,那上面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十之八九。”阮瞻大快朵颐,对小夏惊恐的神色有点报复的快感。“我推测它有百年左右的怨力,而这里民风保守淳朴,这百多年就发生了这么件大事。如果不是稀少又轰动,我怎么能那么轻易打听到这么久远的事情。”
“老天,我还以为怨灵都是女的呢!”
“可见天底下男人女人都有受欺侮的。你没听见李景明说起他自己的情况吗?”
“可是李景明虽然和它有相似的地方,但也不尽相同。再说,当时秀才也有责任,为什么那么没有骨气,死赖着不离开呢!还有那个叶小姐,不喜欢他打发了他就是了,何必要虐待他,折辱他!你说,秀才是真的要杀妻呢,还是被陷害?”
“陷害的成分大些。”
“真要命,还不如痛快地杀了他,干吗冤枉他!这个秀才也是,也报了仇了,怨恨为什么还百年不灭?非要别人也如此不可。至于吗?”小夏有点同情那个秀才,又觉得他后来做得太过分了,这就是所谓“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吧。尤其他现在竟然还要害人。
“它的怨气太深,怎么可能按常理考虑。如果是人的话,就是指心理学上的极度偏执,除非它大彻大悟,解开心结,否则必须消灭它才能终止。”
小夏思考着阮瞻的话,忽然觉得那个故事已不再是遥远的事情,而是他们迫切要解决的问题,不过她不知道阮瞻有没有那个百年前的青年道士的法力。
“我们要怎么做?”她问。
“我在等万里把潜水装备递过来,然后下河看一看是不是我猜的那样——那柄石剑上的剑咒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秀才的怨力加深而减弱,而李景明新的怨恨之气正好给予了最后的力量解除它。”他还要看看河里还有什么,因为他总感觉那河底决不止这么简单。
“那个道士当年为什么不直接消灭他?”
“可能是不想做得那么绝,或者那恶灵怨气冲天让他没有办法吧。”
小夏不说话,心里怪起那个做事不彻底的道士,不然他们今天也不用烦恼,李景明一家也不会被害了。而且她担心的是,百年前的秀才已经这么厉害,现在不是更强大?这样会不会让她和阮瞻的小命玩完?而阮瞻考虑的是,在他没有能力可以制服那恶鬼时,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还要准备上如果实在打不过,如何保命。
两人沉 良久,小夏问:“装备什么时候到?”
“就这一两天吧。”阮瞻说,“到时候为了免得引人注目,我得在晚上动手。”
“那我做什么?”
“你就呆在旅店里,不要添乱就行了。”
小夏不服气地白了阮瞻一眼,却也没有反驳。然后两人结了账回旅店,一路上都沉默无语,到了旅店门口小夏突然问:“你说,那个叶小姐爱没爱过秀才?”
阮瞻奇怪地看着小夏,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稍微大意一点的决定都会要了好几个人的命,她却还在想着那一百年前就可有可无的爱情。
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