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敲门,进来的是周令群。
她捧进一大杯黑咖啡。
“公司已通知全体有关人士,同时,答允随时协助。”
结球轻轻问:“王思讯呢?”
“已从学校带到她母亲那里。”
结球低下头:“她与她母亲不和。”
“是吗?”令群答,“我也是。”
“令群,我想出面——”
令群冷冷问:“做什么?胸前挂‘情人’二字,呼天抢地去主持大局?以后半辈子,你脸上就刻着‘王氏旧爱’四个字。”
“我不在乎。”
“相信我,你会的。不是现在,而是三两年后都没人来约会你,当你是月下货的时候。”
结球知道这都是真的。
现实多残酷,什么社会风气开放?人们嘴里说的是一回事,心里想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像黄锦屏离了婚五年,工余学语文打发时间,大家觉得她几乎连拉丁文都学会了,仍然没有再碰到适合的人。
当然也有例外,张志阁因是地产大亨的女儿,至今照样有追求者。
令群轻轻说:“我同你,只有自己罢了,没有靠山,再不自爱,死路一条。”
说着,像铁人一般的周令群忽然哽咽。
结球哑声说:“我想回家睡一觉。”
“还有三个钟头下班。”
她出去了。
这时,推广部职员拨电话过来:“林小姐,这件事你最了解,可否向同事们解释几句?”语气像是带些试探性。
结球答:“请他们过来。”
她把令群给她的黑咖啡灌到肚子里。
同事们来了,觉得林结球与平时并无异样:象牙白面孔,浓卷发结在脑后,衣着素净。
他们放心地提出疑问。
结球言无不尽,尽量解答。王同她说过:“结球,大将之风是不隐瞒什么,任由抄袭,抄人的始终是抄人。”
大群同事陪伴,几个小时一晃过去。
散了会,结球头晕,脚步踉跄,扶住椅背,这的确是她最难熬的一天。
她没有收拾桌面便回家去。
走进屋内,她喊了一声“可到家了”,倒在床上。
奇怪,忍足一日的眼泪反而干涸,流不出来,她感激周令群硬把她留在办公室里。
结球累极入睡。
梦中在闹市里,好像是下班时分,下雨,泥泞,人群肩擦肩,伞碰伞,一片慌张。
结球已经淋湿。她找人,一个个问:“是庇德吗?”看到相似的背影,探头过去,人家转过身来,有些微笑,有些不耐烦,但不是他。
她的确已经失去了他。
惊醒,结球把身子缩成一团,不住颤抖。
她不但失去恋人,也失去了良师益交。
她紧紧闭着酸涩的双眼,忽然听见大门外有开锁声。
她跳起床。
“你回来了。”
她奔到大门前,凝视门锁。
门钮缓缓转动,推开一条缝。
结球握紧拳头,是你吗?你有话要说吗?我不怕,你尽管现身出来。
可是进门来的,是一个矮小的身影。
“谁?”
那人轻轻答:“思讯。”
结球一怔:“你深夜来干什么?”
她嗫嚅答:“我有你门钥匙。”
“你不是已经回到生母家去了吗?”
结球开亮了灯,看见思讯还穿着皱皱的校服,拎着书包。
“怎么搞的,吃饭、洗澡没有?”
思讯哭了。
“快,先换下校服,梳洗过再说。”
思讯听话地点头。
“你深夜跑出来,家人知道吗?”
“他们安排我睡在客厅里,没人同我说话,没有饭吃,都装看不见我。”
思讯痛哭。
洗完澡,她吃了结球给她做的面,累极而睡。
在结球这里,她睡客房,是位上宾。
结球看着她小小身躯,气馁。能把这小女孩赶走吗?当然不。有时,人的肩膀不得不承受一些责任及重量。
她叹口气,双眼又酸又痛,一直没有再睡。
第二天一早,她同思讯说:“我送你去学校。”
“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