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袁这样说:“大家都不打算计较。”
“不,你把数目告诉我,真不等钱用,可集资买六合彩。”
小袁报了一个数目。
还欠二十多万,结球私人填了出来。
“你没有这个义务。”
“小袁,我也有份吃喝。”
她的语气有点黑色幽默。
这是真的,东方号快车,北海道温泉,阿斯本滑雪,拿骚晒太阳……她全有份。
这件事了结,她心略安。
小袁同她说:“你瘦了许多,当心身体。”
“你去安排点节目给思讯。”
“打算请她去东京。”
“呵,重头戏。”
“还有,看看她功课进度。”
他俩一起去接思讯飞机,抬头等半晌,有人大声唤他们,还不知道是谁,定睛一看,呆住。
这不是思讯吗?雪白面孔,胖了,也高大不少,短短几个月,脱胎换骨似,她的气质全改变了,本来眉宇间一股怨怼之气,此刻完全消失,朝气勃勃。
一个箭步过来:“阿姨,袁大哥。”
他们一人一个拉住思讯的手。
旁边有日本旅客怪羡慕,搭讪问:“女儿回来度假?”
结球回过头去笑笑答:“是。”
她从来不打算否认。
在车上,思讯一直说着留学生涯苦事、乐事与趣事,与结球少年时经历大同小异,原来世上人情世故一成不变,科技再发达,也对七情六欲毫无影响。
他们三人一直聊到天亮。
小袁在书房沙发上盹着,结球发觉这个王老五的袜子穿孔。
清晨由思讯负责做早餐,头头是道,原来学校有烹饪课程。
袁跃飞叫她把功课拿出来,不知怎的,忽然严厉地责备起来,思讯红着眼睛,垂头默不作声。
结球看不过眼:“这是干什么?我最反对在饭桌上教训孩子,还吃不吃呢?”
真的像一家人,慈母严父,虽然这对父母只比女儿大十多岁。
只听得思讯说:“不,袁大哥说得对,我写报告是太不小心。”
整个上午,他教她重写,态度认真,叫结球讶异。
下午,才一起去订往东京的飞机票。
结球说:“两个人都走了,我怕周总不高兴。”
“一年到头,总得松口气。”
周令群知道了问:“去何处?同谁去,又是那孩子?”
结球点点头。
“我对你刮目相看,真没想到你会把这样复杂的关系处理得如此妥当。”
结球陪笑。
“有一件事我不明白,这袁跃飞夹在当中干什么?”
结球的心一动。
他是真的关心那小孩,人同人之间也有完全不谈利害的时候。
下午,结球陪思讯去买衣物,也替袁跃飞添了两打袜子。
“同学们都偷偷开始化妆,有些假睫毛上面有闪粉。”
结球轻轻问:“你觉得好看?”
“不知多丑陋。”
“你能分辨美丑,叫我十分高兴,这叫做品位。”
思讯紧紧握住她的手。
她们两个人坐下喝一杯咖啡。
“思讯,反正回来了,可要见你母亲?”
思讯的喜悦刹那间一扫而清,垂头不语。
结球说:“她现在很争气,离开了那男人,”想起那股体臭及那对褐黄色的兽眼,结球仍然忍不住打冷颤,“现在自力更生。”
思讯不为所动。
结球叹口气:“你长大了自然知道,大人也有他们的难处。”
思讯完全变了,她强忍着一言不发。
结球知道这是小女孩对她最高的尊重,觉得宽慰,思讯识得好歹,这已经足够。
“她回到保险公司工作,生意很好,上个月开了五十多张单子,上司对她另眼相看。”
思讯仍然缄默。
这时,邻座来了一对母女,那女儿同思讯差不多年纪,穿最时髦新装,染花皮夹克上还加钉珠片,令人眼花缭乱。她百般爱娇,缠着母亲不知要些什么,絮絮细语。
思讯目光静静落到她们身上,脸上现出落寞的神情。
这时,结球轻轻说:“你还有我。”
思讯到底还小,听到这话,落下泪来。
“各人命运不同,小小年纪,不必伤神。”
这时,袁跃飞来了:“一切办妥,后天出发。”
思讯轻轻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