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浩然的朋友柴顺达和他同在瀛洲大学,在当地是小有名气的品茶专家,为此还专门写过一本专著。内容大意是品茶之道与中国文化,在市场上风靡一时。柴顺达也凭借这本书赚得钵满瓢溢,名利俱来。从一个普通的讲师破格提拔为教授,成了学校的宝贝。房子也换成了大的,入住了专家楼。如果不是老婆雪莲严防死守,柴顺达恐怕也早已红袖添香,纳起了三妻四妾。据说,影响颇大的“文化讲坛”还要请他去讲中国的茶文化。出名获利之后,柴顺达的白眼也比原来翻得更加厉害,原来他就看不起的人,现在愈加看不起了,走起路来步子也越发迈得有气度了。有人说,校长见了他现在也没有原来那么理直气壮了,生怕哪一点做不到得罪了柴顺达。
柴顺达现在是名人,名人是得罪不起的。大学就是靠名人吃饭的,一个大学倘若没有名人,那还叫什么大学?不仅学术界看不起,就是本校学生也自惭形秽,在名校学生面前抬不起头来。柴顺达成了名人,对瀛洲大学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因为瀛洲大学前身是个二类学院,后与其他几所更不知名的院校合并。好容易出了个名人,而且是在全国多少都有点影响的名人,学校领导岂敢得罪?如果柴顺达一生气,一走了之,那后果是很严重的。尽管校长看不惯柴顺达那种小人得志的德性,但在处理人际关系上却炉火纯青、十分老到。他非常清楚柴顺达现在的地位、影响以及由此给学校带来的潜在收益。
校长不是那种鼠目寸光、小肚鸡肠之人,小不忍则乱大谋,看问题看长远,表面上还是对柴顺达尊敬有加。该给柴顺达的坚决给到位,不该给的也想方设法给,原则性与灵活性运用得恰到好处,让柴顺达找不出任何差错。即便是鸡蛋里挑骨头也没有由头,真正体会到了学校对人才的关怀备至。忍辱负重,才能成就大器。这是校长一贯的为官之道。校长的怀柔政策博得了学校上下的一致好评,更是把柴顺达的老婆雪莲感动得五体投地。
但是,有一个人是不怕柴顺达的,那就是柳浩然。恰恰相反,柴顺达在学校里真正怕的正是柳浩然,在柳浩然面前柴顺达从来不敢摆名人的臭架子,更不敢显摆。因为他们是好朋友,而且是铁哥们。两个人从小就在一起,光腚玩到大,一起上学,一起工作。待在一起的时间比他们与自己的老婆在一起的时间都长。按照康熙的说法,那便是“发小”。更何况他们还能谈得来,不分上下,棋逢对手。难能可贵的是,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两人从来都是手挽手、肩并肩共同作战。对方到底喝了多少墨水,两人都是“门儿清”。
柴顺达成了名人之后,就到处讲学。每次回来,都给柳浩然捎点当地的特产。但柳浩然对当地所谓的“特产”不是很感兴趣,只喜欢茶叶和古书。因此,柴顺达每到一个地方,闲暇之余就注意收集茶叶和古书。古书现在很难找到。所谓的古书,要么在图书馆或者博物馆,要么早已被有学识、或者没有学识但患有“学识幻想综合征”的人收藏了,公然摆在市面上叫卖的要么是赝品,要么是粗制滥造。虽然不能那么绝对,但十有八九确实如此。古书是找不到了,茶叶还是有的。况且柴顺达和柳浩然两人都嗜好品茶。所以每到一个地方,柴顺达主要的关注点就是当地的茶叶。每次带回来的不是极品也是当地的精品,没有人敢糊弄柴顺达,因为他毕竟还是品茶的专家。班门弄斧,岂不是自找难看?柴顺达捎来的茶叶都是上品。
“这次给泡的茶,绝对是福建产的极品铁观音。”孔子没有细品便直接说出了产地。柳浩然佩服得五体投地。
“先师毕竟是先师,见多识广,周游列国的经历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柳浩然暗自揣测。
“确实如此。”柳浩然匆忙答道。看到先师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唇,柳浩然赶紧拿出了一些精致的茶点,请孔子品尝。
“味道还不错,比我那个时代好多了。我那个时候虽然是名人,山珍海味也是见过的,有些还吃过。但是,却没有你们现在的精致。”吃完了一块,没等柳浩然谦让,孔子又拿起了一块。
“那个时候主要是满足生理需要,填饱肚子。各种烹调工艺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发达。即便是王公诸侯变着法来吃,也只是相对精致一点而已,色、香、味等方面都远远不及现在。《红楼梦》中贾母吃一个茄子就要十几种配料,那种做法是我那个时候做梦也想不到的。”孔子边吃、边品、边聊,话语之中无意之间就有了些感慨。
“何以见得呢?”柳浩然给孔子续上水,又把餐巾纸递上。
“庖丁解牛的故事你一定知道吧?暂不说其中的道理,你想想,一个技艺略微高超一点的厨子当时就能闻名于世,被载入文章,可见当时杀牛的技术是多么落后。看来一般人杀牛只是把头砍掉,盲目肢解而已。杀牛况且如此,厨艺当然也高级不到哪里去。”孔子接过餐巾纸擦了擦嘴,继续说道。
“我这几天一直搞不明白,在古代社会,名利是不是就是当时的主题?再往远点说,名利是不是在原始社会就有?或者说有了人就开始有名利之争?”柳浩然抓住孔子品茶的间隙,小心地提出了自己的困惑。
“你把关于我的那本语录,就是《论语》,读了几遍?”孔子放下了茶杯,顺便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动作已相当熟练,完全符合专业标准,这让柳浩然更加佩服。
“实不相瞒,我粗略地读了几遍,仔细地看《论语》,还没有真正看上两遍。”柳浩然在孔子面前不敢撒谎,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这已经很不错了。据我所知,有些人谈论《论语》的时候,甚至连一遍也没有仔细地读过。即便是读了,也是一知半解,没有领会到其中的要义。你把我的那本书拿来。”柳浩然赶紧去书房找书。
孔子趁柳浩然不在,立即从纸盒里抽出了几张餐巾纸,藏进了长袍里。这个长袍是孔子专门请娥皇、女英两位夫人做的,内里特地做了几个兜,里面装满东西,外面也看不出来,孔子很是满意。为此,孔子专门买了三斤腊肉送上,表示谢意,并顺便欣赏了一下湘妃竹。孔子觉得餐巾纸的图案很是好看,还有淡淡的清香,心里很是喜欢。当面向柳浩然索要又感到有失身份。不如自己动手,顺便带几张回去,供自己以后把玩。
“先师,我找了好几个版本的,你看哪一本比较好?”柳浩然从书房里抱了一摞有关《论语》的书,放在了茶几上。
“随便哪一本都行,只要有全文,我也记不很清楚了。”孔子顺便从中拿了一本,大致翻了翻,又放下了。
“在我这本书里,已经说得比较清楚了,可惜你没有看懂。”孔子叹息道。
“还请先师指点迷津。”听孔子这么说,柳浩然有点诚惶诚恐。
“先不谈这个。我先给你讲讲怎样做学问。”孔子正襟危坐,开始坐而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