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痛苦的等待、母亲在爆炸中离世、家庭的变故还有父亲的威逼和恳求,这些心酸却难以启齿的泪水一幕幕铺陈开来却换得如今人流中擦肩而过,子涵心碎不已。
……
她靠在刺桐树下,怎么也控制不住泪水,她想能见到秋生便可以了,起码知道他活着回来,但是心里那些等待的苦楚却在一瞬间涌现,可是他们近在咫尺却依旧远在天涯,心里仿佛装满了未成熟的芒果,一片酸涩……
也许,世上还能有什么比等待的光阴更加薄凉的。
黄昏禁不住夜寒冷慢慢跌落下来。
一只手搭在子涵肩上,她回过头,刺桐花如同记忆般清晰……
子涵不顾一切地扑入他怀中,想放声大哭却怎么也流不出泪水,其实她多么想把这些日子里埋藏已久的凄切告诉他,可是她却发现她早已开不了口,终究是相逢时的感动融化了千言万语……
“别哭了,我回来了……”秋生说,其实他自己也落下了眼泪……
许久,秋生擦干她的泪水,“我们去看《五虎平西》吧,太久没看戏了。”
“我们去看歌仔戏吧,最新的《陈三五娘》,是邵江海新创的‘杂碎调’。”
秋生看了看子涵黯淡却又清澈如镜的眼神,他点了点头,因为他明白陈伯卿和黄碧琚经历了太多、太多的悲欢离合,而他们最后会不会像戏曲一样结成连理呢?
此时,秋生心事重重。
子涵也注意到了秋生焦虑的眼神,但是她并没有多想,现在她只知道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只是梦,从她的眼神逃出来,清晨……
他们看的是戏曲家邵江海改版的《陈三五娘》。两人紧挨着坐在戏台下的板凳上,他们并没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密地搂在一起,然而能如此近的相依着他们便已知足,仿佛多年前龙眼树枝上的情景一般。
子涵看得如此陶醉,可秋生却反复地改变着坐姿,仿佛看得很不耐烦似的。其实能跟子涵再次重逢他内心已然知足,只是……
这时突然有个人拍了下秋生的后背。他转头,是他。
“阿生,快走吧,别出来太久。”秋生的战友凑在他耳畔细声说。
秋生转头略是生气地回着:“你没看到我们正在看戏吗?”
“他是谁?”子涵问。
“没,没,没事。”秋生吞吞吐吐地说。
“阿生我跟你说你再不回去我可要……”这次战友直接说了出来。
“回去?”子涵一脸疑惑,她根本不知道秋生还得回去。
“子涵,对不起……”秋生说。
“怎么啦?阿生……”子涵依然是微微一笑,虽然她知道接下来会有事发生。
“我还得回部队,国共有可能开战,你等我。”秋生感伤地说。原来重庆谈判迟迟未有结果,秋生还是一名光荣且未退伍的士兵,这次是他偷偷出来见子涵。
“不,日本投降了,我们好不容易可以开始新的生活,我不关心党派争斗,我只要我们永远在一起。”林子涵哀求。
“我是国军,忠诚党国。”秋生奔赴前线时用这八个字掩埋了离别的所有痛苦,这是八个字,竟然可以割断一个梦,如此残酷。
“不,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走的。”子涵知道自己无法再忍受那么多漫长的夜晚,她早已尝尽了等待的痛苦,这滋味太难受了。
“子涵,你放心,我答应你,我会回来的。何况,国共也不一定会开战啊,现在不是正‘重庆谈判’吗?和平建国的希望也很大。”秋生安慰她说,其实能不能“和平建国”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秋生说完便跟着战友走开了,子涵突然很想再次挽留他,但是她并没有说什么,她知道任何一个热血男子都有远大的抱负,她只能选择在等待中默默守候这份孤独,然后等待他的归来。
子涵只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仿佛盛夏时飘过的蝉鸣一般捉摸不定,她内心仿佛失去依靠似的,泪水悄然滋长……
而秋生这次跟战友离开并不是简单的回部队,而是直接赴往前线……
“重庆谈判上不是说和平建国吗?”在世人眼里蒋介石瞬间从一个伟大的抗日最高统帅蜕变成令人憎恨的“战争狂”,蒋介石以他的顽固的反共态度,把曾经是中国第一大政党的国民党,带上了穷途末路;把曾经在抗日战争中经历过生死考验的数百万大军,引向毁灭的深渊。作为始作俑者,他有无愧疚呢?他又怎么得民心?他站得太高了,看得太远了,他本是一个天才型的人物,流芳百世,或许在母亲面前他也只是一个任性孩子,或许他就是这样失去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