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的月色特别亮,远远看过去,月周围氤氲着淡淡的光圈。
柏澄躺在福利院的小床上,同屋的孩子,一个先天智障儿已经沉入梦乡,无忧无虑的睡态让他羡慕。
其实在外人看来,他跟这个智障儿的表现也真是有一点类似吧,柏澄想,真的是这样,说不定反而是一件轻松的事情,那个男孩子只是喜欢阳光、花草、树木,喜欢所有对他友善给他糖吃的好心人,无欲无求,不偏不倚,多么好。
不像他,只为某个女孩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这样整夜不寐,辗转反侧。
“……我同情他!我就是同情他不行吗?”这每一个字,像细小的蛛丝,他的每一根神经成了挣不掉逃不开的一只蚊虫,可恼地在嘤嘤嗡嗡。他头疼得厉害。
偏偏他又是个从来不懂得发泄的人,没有情绪的出口,只得静静平躺在那里,任脑海里沸反盈天,面容却丝毫不见动荡,痛苦走不出脑海,走不出身躯,难过得连呼吸都忘掉。
“……小澄哥哥,小澄哥哥。”这时,外头有人叫他,少女轻灵的嗓音,在这静夜之中,像破空而来的几滴冰雨。
柏澄本能地坐起身来。床头的小闹钟滴滴答答,时针和分针正重合在一这个数字上,午夜一点零五分。他以为自己出了幻觉,是意识不甘寂寞的一个回响。结果,不是的。
“小澄哥哥,小澄……小澄哥哥……”有点焦灼了,断断续续。
柏澄第一个反应是几步奔到窗前,开窗往下看。他住在二楼,楼下站着一个姑娘。
今天的月色,果然好。柔光都洒在少女的脸上,她仰着脸,看见他,面容上有讨好的笑。柏澄看着这个小仙女一样的姑娘,却没来由地感觉一阵愤怒,一部分因为她这么晚这样到处跑,另一部分,她在做什么?说完那样一句话,接着没事人一样地跑来,她究竟当他是什么?其实这份愤怒,从哪一个念头转起,都起源于一个原因。
“小澄哥哥,好冷啊。”她把两只手拢在嘴边,声气轻弱,“你下来好不好?”
柏澄看着她,无奈一点一点涌上来。即使她这么跟他说话,撒娇一样,她到底不是他的。他披衣服下楼:“你来干吗?”
“嗯……没有。”浅浅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我,我谢谢你给我送文具盒。”
“不客气。”柏澄发现自己冷起来,讲话反而很顺溜,一个字一个字,小冰雹一样。
“小澄哥哥,你生气了哦?”
他心里头苦涩,他哪有这个资格呢?
“没有。”
“骗人。”她试图去挽他的胳膊,姿态放得很低,笑容有点勉强,“还说没生气?还说没生气?”
他轻轻拨开她的手:“我送你回家。”
“我不要。”
“这么晚了。”
“我说我不要。”
柏澄硬硬心肠,索性转身:“那我走了。”
走了两步看她没有追,他忍不住回过头去,看见罗浅浅已经泪流满面。他心里一紧,她的万般不是都忘了,才刚刚移动脚步,罗浅浅已经奔上来,从身后抱住他的腰。
柏澄站在原地,动也不能动,她的脸颊贴在他背上,他那一小块接触的皮肤火烧火燎地痛起来。
“爸爸不要我了,小澄哥哥,你别也不要我。”她呜呜咽咽地说。
这孤零零、苍白的月光里,世界上似乎只剩他们两个。
“傻丫头。”柏澄一开口,喉咙都哑了,“你说会不会?”
她摇头:“我不知道。”
他试图拉开她的手,她死活不松,最后他没办法,反手握着她手臂,再一点点把自己调整到面对她,她整个人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