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浅浅手里抓着这一份报纸,在街头的长椅上啃一个面包,一面仔仔细细地看,那个人清秀绝伦的线条,面包屑掉下来,她用手轻轻地拂掉。把这一版细心折起收好,她轻轻吁了口气,才有闲暇去看看别的内容。一大版面一大版面的广告,五花八门,人类的想象力在这其中灼灼生光,换个角度去看,也是非常有趣。
求房、租房,招聘、应聘,求偶的男女……需求与供给在同一版面上面面相觑,却不知缘何彼此错落。
罗浅浅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字眼。人对自己的名字,敏感度总要高出一大截。
她的名字就被印在右下角的寻人启事上,她竟然也看见了。
“罗浅浅,女,二十六岁,一米六五,偏瘦,白,大眼睛,性格偏内向。请有信息者与丁先生联系,号码139********。”
他这个样子,找得到才奇怪。
连失踪原因都不写,不肯白白满足别人一场好奇心。罗浅浅微微笑起来,这个人。
他只是写给她看到,告诉她,他在找她。
这全国发行的报纸,小小一幅版面,价格必然也不菲。罗浅浅掩起报纸,头埋进自己的臂弯里。
对不起啊,丁晓。
六年前。
女孩拎着繁重的行李,在火车站茫然四顾,纤细的手指每一根都红得发紫,那是被勒出来的痕迹,她神情麻木,眼神苍凉。
候车室人潮涌动,连一个座位都剩不下。
火车已经进站,女孩跟着人流往前走,一只行李袋被挤在后面旅客和座位的缝隙间,她往回抽,抽不动,她固执地,沉默地,使上了劲,那位旅客被她拉得轻微一个趔趄,瞪起眼来:“你搞什么?”
女孩也不看他,紧了紧手中的行李,回过头去,那个人越发火了,一脚踩住行李袋:
“跟你说话呢,年纪轻轻的,有点儿礼貌没有?”
她回头,眼神仿佛没跟上,被落在后头,眼睛里什么表情都没有,不认为人家在跟她说话一样。
那人一怔,他没有在年轻人眼睛里见过这样的神色,死了一回似的。
正在这时,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男孩子出现在面前,天上掉下来的一样,挡在女孩的前头:
“喂,我说,你这么大人了,怎么光长年纪?”
女孩也微微吃了一惊,辨认了两秒:“丁,晓?”
他回头,对她唇红齿白地笑笑:“正是在下,不错,罗浅浅,还认得我。”
他有很多话要说,但眼下显然不是交代的时刻,身前那位已经是被点燃的“爆竹”,一蹦多高:“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
丁晓从小到大,被人威胁这句话,已经不能用两位数计量,他转回头,右脚支住身体,肩膀斜下去,扯出一个睥睨的角度:“我说,你这么大人,光长年纪,年纪您也白长了——还要再听一遍不?”
这个人也不是什么恶徒,但被逼到这一步,不爆发也不行了:“老子打你,信不信。”
“试试呗。尽管试。”丁晓连袖子也懒得捋的模样,微微抬抬下巴,周围几个差不多大的少年都围拢过来。
周围大部分人都战栗地,又心怀窃喜地看着这一群,沉默着,自己大概都没意识到。
那个人毕竟行走江湖多年,亏这种东西,能不吃还是不要吃为妙,“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他往后退退,面子丢了就丢了。
“你怎么会来?”风波平息,罗浅浅问。
“这么明显,送你呗。”丁晓微微笑,刚才的小煞星模样都不见了,“张阿姨说你今天走。”
罗浅浅拧一拧眉头,把眼睛闭上,再睁开:“谢谢。不过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