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翻动别人房里的一只死老鼠,除非他知道此中暗藏的玄机。
毫无疑问,凶手已知道我们注意到了悠黎,那么,她此刻的处境自然也就万分危险。
我与萧诺对视一眼,连忙下楼,直奔凤麟居而去。
进得院门,萧诺一把拉住一名正在打扫庭院的侍女,劈脸便问:“有没有看见悠黎姐姐?”
“悠黎姐姐在厨房。刚才她送晚饭给二少时,二少发了好大通脾气,把吃的全部扔出来了。”
我皱眉道:“二公子为什么发脾气?”
“不知道。”那名侍女道,“奴婢离的远,听不大清,只听见悠黎姐姐对二少爷喊了句我为你付出这么多你却这样对我什么的,二少爷就把晚饭仍出来了。悠黎姐姐伤心极了,哭着跑出门来,一边喊着我再也不会这么傻了就跑开了。”
我还待再问,萧诺拉拉我的衣袖,道:“先去找悠黎姐姐吧,再拖下去只怕就……晚了。”
我的心一沉,忙和他一起转身朝厨房走去,直到看到厨房里流泻而出的灯光和充盈在空气中菜肴的浓香时,一颗提在半空的心总算定了定——无论如何,她还活着,这是个好消息。
萧诺吸吸鼻子,大叫道:“人参气锅鸡!好香!”然后先自冲进去,直嚷道,“悠黎姐姐,这次你可说什么都得做份给我……”
声音嘎然而止。
房门半敞,灯光将萧诺的背影镀上一层昏黄色,隐隐然的孳生着不祥。他深吸口气,转过来,沉声道:“我们,还是来晚了。”
他往左走了一步,露出前方地上的尸体,红衣如霞,真的是悠黎。
我连忙走上前检察现场,只见悠黎双目圆瞪,表情扭曲,头发散乱,脸上和身上都有瘀伤,而一旁的地上,调料洒了一地。灶上煮着一锅人参鸡,没盖锅盖,里面的汤已快沸干。
我转过身,望着萧诺道:“她死了不到半个时辰,死前曾与人有过激烈的冲突,那些轻伤是挣扎所至,但不足以致命。”
“那么她的死因是什么?”
我自靴筒中抽出匕首,用当初检测陆双的方式同样检测悠黎的血液,果然,药水再度变成了绿色。
萧诺怔立半响,吁出口气道:“又是雷菌。”
“这次不是放在熏香中,而是抓住她的嘴巴直接塞进去。所以你看,她的下巴处也有瘀痕。”我补充道。
萧诺神色复杂的道:“悠黎姐姐不会武功,要杀她很容易。”
“以现场的紊乱情况来看,当时的冲突持续了一段时间,凶手好不容易才制服她,逼她将毒菌吞下。会武功的人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你是不是想说,只有两种可能:一,凶手的确不会武功;二,凶手虽然会武功但因毒瘾发作所以导致不能运用内力?”
我笑笑,道:“你也是这样怀疑的,不是么?”
萧诺冲我瞪眼,忿忿然道:“我还是坚持认为,不是我二哥干的!”
我对他这种孩子气的行为一笑置之,蹲下身将洒落的调料一一捡起,捡到一半,突然看见桌脚底下有枚发簪,当即将它拿了出来。
萧诺盯着我手中的发簪道:“那是悠黎姐姐的。”
发簪以铜制成,样式古朴美观,但拿在手上的分量却似乎轻了点。我正拧眉时,萧诺已从我手中将它拿走,仔细端详了片刻,然后以一种很奇妙的手法打开了它——铜簪竟然是空心的,接口处赫然残留着些许不知名的粉末。
他用指甲刮下点粉末,伸舌一舔,然后将铜簪递到我面前。我学他的样子尝了一下,抬头道:“寒服散!”
“肯定吗?”
“嗯!”
萧诺叹道:“原来她平时就把寒服散放在这支发簪里带进厨房,然后在菜中下药。”
我的目光转向灶上的鸡汤,盛了半碗浅尝,味道很正常,不过悠黎下药一向分量轻,光这样尝是分辨不出的,便道:“现在不能肯定这汤里是否也下了寒服散,看来有必要再抓只老鼠来试药。”
萧诺沉吟道:“如果汤内有寒服散,表示悠黎姐姐已将药放入汤中,凶手没有动这锅汤,表示他对寒服散并不感兴趣,那么她的死,应该也与发簪没有关系。”
我故意往坏方向道:“如果汤里没有,而发簪空了,说明凶手已经拿走了里面的寒服散。那么悠黎很可能就是因这枚发簪送的命。”而目前百里城里对寒服散感兴趣的,似乎只有萧渐一个。
萧诺的目光闪烁了几下,突然逼近我道:“我们要不要来打个赌,赌这汤里究竟有没有寒服散?”
他在挑衅,我当然不甘示弱:“赌注?”
“如果没有,就是我输。你可以向我问三个问题,有问必答。”
我扬眉道:“好,如果有,就是我输。你也可以问我三个问题。”
萧诺向我伸出手,对击三掌,就此约定。然后我回房间测试汤中是否下药,他则去悠黎的房间看看可还有其他蛛丝马迹。
回房间的路上我忽然觉得很有意思,此趟来百里城,似乎不停的在跟人打赌,先是萧左,后是萧诺。如果和萧诺的这个赌约输了,即使他问的是三个非常尴尬非常异想天开的问题,也不会有太多损失,但和萧左的赌约我若输了……
我突然摇头,不,我不可能输!
这碗鸡汤,就是我间接赢萧左的第一步。
夜半时分,我敲响了萧诺的房门,他披衣而出,看见我,精神一振道:“有结果了?”
“嗯,跟我来。”我将他带回我的房间,房间书桌的笼子里,毒瘾发作中的老鼠对鸡汤不屑一顾。
萧诺苦笑道:“我好象输了。”
“愿赌服输。”我提醒他应该遵守承诺。
萧诺耸了耸肩,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显得很漫不经心的说道:“好啦好啦,你有什么问题想问的?可以问了。”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你的天真单纯、懵懂无知,都是装出来的,其实你根本不是个白痴,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