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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敲门 第二部分(8)

敲敲门 作者:雪屏


     
  “那我该怎么办呢?”
  
  “找个情人。”
  
  “可是我还是喜欢我家里的那个活冤家。”
  
  “只要闭上眼睛,想象他是谁就是谁。”那四十岁女人说。
  
  曾祖母虽然一句话没说,但这番对话,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碌碡把红老太太又带进家来的时候,她真的伤心了,对碌碡起了十分复杂的感情,徒有虚名的婚姻是人世间最痛苦的煎熬一种。于是,她想到了报复……
  
  她对碌碡的报复是在秋天的一个夜晚。
  
  秋天正是离人的季候。
  
  27、碌碡把红老太太娶进门来,举办了个盛大的婚礼,要曾祖母也参加,曾祖母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她将一个水晶杯朝着碌碡砸来,几乎是擦着他的面颊,啪地扔在男人身后的墙壁上,玻璃碎片应声四散。碌碡动也未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漠然的脸孔上更加漠然了。
  
  “遭天杀的碌碡,你太欺负我了!”曾祖母气急败坏的朝碌碡怒吼道,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她突然声音高了八度。
  
  碌碡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当碌碡笑容满面地撩起轿门,迎出了花轿里的新娘子:红老太太一身华贵嫁衣,头戴珍珠宝石凤冠的缓步下轿的时候,曾祖母正搂着女儿暗自落泪。
  
  曾祖母像只被在笼子里的金丝雀,颓坐着,心不在焉地织着毛衣,硬把一张青春少妇的姣容,衍变成黯淡的怨颜。
  
  另外一间房里不时传来大鼓声,这不是新嫁过来的红老太太唱的,是唱机上转着的唱片所发出的,碌碡允许她听,却再也不许她唱了,于是,她就天天把唱机放到最大音量,过过瘾。
  
  也许,聪明的读者都猜出来,这个碌碡不是别人,正是我的曾祖父,在刘公馆人们都叫他老太爷的那个。
  
  ……自从来到这座神秘的小洋楼之后,我便断断续续梦见这个家族的许多过往的场景,仿佛是剪辑错了的一个残缺的故事。虽然梦中情境,一次比一次更清晰完整,却总在醒来以后感到一阵阵的惶惑。“我为什么总是做这样梦,接下来又会是什么?”我望着窗外惨淡的天空,常有一种山雨欲来的预感。
  
  更叫我忐忑的是,夜沉时,这两天猫头鹰在啼叫,老是将我从梦中惊醒。我就赶紧坐起身,敞开窗户环顾四周,却根本不见猫头鹰的踪影,我骂着:“叫什么叫,该死的东西!”
  
  许是骂得太大声了,惊动了别人,我听见隔壁的门吱扭响了一下,是红老太太。
  
  “我也睡不着,过来坐坐。”
  
  红老太太举着烛灯,将她的身影拉得老长,随着袅动的火苗,她的身影也款摆起来。
  
  我要去开灯,她说:“不用了,又停电了,法国电灯房的工人正闹罢工呢。”
  
  我叫红老太太的话说懵了,什么法国电工房,什么工人罢工,这是哪个朝代的事情了?我啪地抻了一下灯绳,灯泡果然没有亮。
  
  “哼,不听老人言!”她说了一句。
  
  我赧然一笑,笑得很傻。
  
  从那天起,我才知道,红老太太原来是个苦出身。是在唐口一个戏班子长大的,现在那座破落的宅院已经拆了,建成个粮店。唯一保留下来的是一棵老榆树。过去学艺不是学出来的,是打出来,实在不听话,班主就把孩子吊在那棵榆树杈上,饿上半天。
  
  “对女孩子也这样吗?”我问。
  
  “也一样,你看——”红老太太撩起脑后的一绺头发,竟有好大的一个疤,紫红紫红的吓人,“这是有一回练功的时候,我打个盹,师傅就用烟袋锅敲的,当下我就晕过去了,流了一地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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