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和布拉德一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Z做出这样的交待?
Z没了声音,李鹭也没了声音。
三十米开外的距离,枪击声已经停止下来。警车的声音越来越近了。Z似乎整顿了一下思绪,她说:“你们先走。”
布拉德听话地挂挡开车,杨问:“李鹭呢?”
“回来再说。”
“李鹭呢?”
“无可奉告。”
“……你骗人。这个街道的监控器都被你控制了,不可能看不到发生了什么。”
“你们回来,在那里只会碍事,我会负责把她带出来。”Z最后说道。
*** ***
白兰度站在咖啡馆的门口,身边有很多人为他支起了防弹盾。这其实并不安全,敌人刚才连C4弹都使用了,防弹盾对子弹有效,却不能挡过爆炸的冲击波。
只是白兰度既然不在乎安全问题,也轮不到这群佣兵把他捆绑架离战场。雇佣兵的负责人只是觉得这个主顾比较难照顾,如果他能乖乖配合他们的工作,那基本上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不过既然是拿钱办事,也就只好处处由着老板的任性来行事。
刚才那使用钢丝的年轻男人的离开让白兰度觉得无趣,现在来的只有一个身着西裙的女人蹲在花带后发冷枪。没什么特别的,从头到尾就是借掩护和枪械不与人接近。
他说:“随便干掉吧,让二组把警察拦一下,炸掉他们几辆车没关系,我们准备一下就走。”
那个发冷枪的女人逐渐被逼退到咖啡馆门口附近,白兰度向自己右方十米处看了一眼,那是他们开来的一辆德国车。
想要突围?无趣。
他有些意兴阑珊地在露天厅的藤椅上坐下,自有手下端上了热腾腾的咖啡。
白兰度把咖啡推到一边:“谢谢,这样容易睡不着,给我热牛奶就好。”
鬼鬼祟祟的女人已经来到近处,白兰度觉得她纯粹是个跳梁小丑,她那种弱小的体形在男人们的世界里就是一个炮灰……在等待热牛奶的时候,白兰度左手支着下巴,左手在桌面上无聊地敲击,不管怎么样,他没兴趣再看下去了。
“杀了她。”白兰度说。
他没想到动起真格后,那女人会如此难杀,她在花坛和隔墙间穿梭,借助夜晚的光影隐藏身形。
几次闪身,她终于来到他的近处,只要冲破防弹盾的隔离,就能够致他于死地。
十几张露天咖啡桌上亮着夜明珠形状的装饰灯,幽缓的灯光照亮了对面的人,这是互相间都能看得到的距离。
真的,这么接近,是互相都能看得到的距离。
李鹭愣了一下,而白兰度也没有了任何的声响举动。短短的瞬间,李鹭大脑里一片空白,仿佛是在高速公路上遭遇突然蹿出的行人。白兰度则打翻了手边的热咖啡而不觉得烫,只感到手心冒出凉凉的冷汗。
李鹭知道她这样是不对的,危险的讯号在脑中鸣叫,在敌人面前发傻的愚蠢行为在任何战术指导手册中都被归划到致命错误一栏。不可以停下动作,不能够把自己暴露在敌人的火力范围之内,不允许让情绪主导自己的思维。
她站在那里举起了枪,正对着白兰度的心脏。
“不要……”白兰度小声地说着,他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不是因为李鹭手中的枪,而是因为李鹭本身。眼神逐线扫描似地的定格在李鹭身上,他突然按桌站了起来,对李鹭身后的人喊停火。
可是已来不及,一时间火光从三处放出,黑夜里擦出闪亮的橘红色火力线。三声枪响连在了一起,几乎听不出分隔。
李鹭射向白兰度的子弹被他面前的防弹盾挡下,可是射向她的两枚子弹则准确地从后对穿至前。白兰度看到她右胸和上腹开出了两个血洞。
李鹭咬牙摇晃了一下就倒下了,细细的血流从嘴角滑落,四周弥漫的不属于她的杀意变得明显。战斗就是这样,当自己全身充满斗志的时候,不会在乎别人是否有着强烈的气势。然而一旦瘪了下去,那些不怀好意的感情就像巨大的水压,能把人压得透不过气来。
理智和血液一起流失,速度很快。她记得唯一的事情就是生气和郁闷,她犯了致命的错误。
希望杨不要因此而生气。
希望还能有命活下去。
还有,希望能饱饱地吃一顿奇氏猪大肠。那个年轻人说他爱她,真是个怪人,从认识的第一天起就觉得他很怪。他没有认出她,那么洛杉矶的重逢才算是真正认识的开始吧,只是几个星期的时间,见面也不过两三次。一边忘记了“李”,一边又说喜欢“李鹭”,真是个怪人。
还有,他的猪大肠炒得真有水平。
耳机里传来Z的单回路通讯,焦急地让她坚持住,不过她也没心情回答了。
大概是四五分钟的时间,一双铮黑的皮鞋出现在眼前,白兰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在问她究竟是谁。
乖孙健忘,我是你奶奶……李鹭想要这样回答,可惜再没有力气说话,血液大量地流失,类似于毒瘾发作的失血症状开始显现,但是并不如那时候痛苦,只是有点冷,有点控制不了躯体的颤抖,仅仅如此而已。
二十几年良好的道德教养在这个人面前全部失效,她只想浸其皮食其肉。
——让我好好睡一觉,如果还是没死成,我再继续陪你玩下去。
——所有的事情都有代价,为了你的梦想而毁了我的整个人生,所以我要成为遏制你梦想的一生的敌人。我这个人和这条命,这一辈子都是为了你而活,为了站在你的对立面而活。
白兰度在她身边蹲下,把她拉进怀里抱在膝上,喊着要急救要留活口。不过这些已经与她无关,李鹭把血吐在白兰度前襟上,满意地看着他的脸色因愤怒而变得更加苍白。
她安心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息,也不管白兰度疯狂地叫喊,无视他打在脸上的耳光,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最后的思绪,停留在委内瑞拉那一片浓烈的绿意里。
那里曾经有一个年轻人,满怀期待、忐忑不安地问:“你是GAY吗?”
他甚至没弄清她的性别。
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不过猪大肠倒做得挺好吃的。
如果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