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飞鹏说:“我们边喝边谈。”说着,他从吧台取下一瓶路易十三,开启瓶盖,给江云天面前的高脚玻璃杯里斟上一些酒,然后自己也斟上。
吴飞鹏看上去三十来岁,一张棱角分明的方脸,眉毛长得很粗壮,眼睛不大,却很有神采。看不出他脸上有财大气粗志得意满的财主们通常有的那种狡黠或粗俗。
吴飞鹏把酒杯端起来说:“江书记,来,为我们的相识干杯!”
江云天端起酒杯与他轻轻碰一碰,又把酒杯放在桌上,然后瞅定吴飞鹏等待他开口。
吴飞鹏也把酒杯放下说道:“江书记,您完全不必对我怀有如此深的戒备。我是做生意的,做生意当然就要设法赚钱。就如同从政就一定要设法升迁是一个道理。但是,房地产这一行现在是狼多肉少,各大建筑公司又各霸一方,开辟一块新的地盘真是难上加难,但失掉一块地盘却非常容易。而得到的机会和失掉的噩运在很大程度上就掌握在您这样的一方父母官手里,所以说,你们这些父母官得罪不得……”
江云天笑笑说:“你很直率。”
吴飞鹏也笑笑说:“直率才给人以真诚的感觉,我不会绕弯子。”
“这么说宁康是你的势力范围了?”江云天问。
“只能说我在宁康占有一席之地,好的企业家都会谋求更大的发展。”吴飞鹏回答说。
“你希望我成为你在宁康的保护伞,对吗?”
“你也有用着我的地方。”
“于是,你我各得其所,一拍即合,一笔权钱交易的买卖做成了。吴总经理,你不觉得这太容易了吗?”江云天极有兴趣地望着吴飞鹏。
吴飞鹏并不介意江云天的揶揄,他摆摆手说:“权钱交易并非一定就错,就看你把钱用在什么地方。把钱装进自己腰包的官不能算是政治家,那是一种自感前途没落的表现。政治家应该把目光盯在权力上,就如同企业家把目光盯在金钱上一样。权柄越重,政治家的才华才越能得到发挥,他的主张也才能得到实施。为了取得权力,他必须用钱垒起政绩的牌坊,用钱打倒政敌。钱对于政治家个人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用钱铺平道路。反过来说,企业家的欲望就是赚更多的钱。其实一个人一生能花几个钱呢?他可能早把十辈子的钱都赚够了。但他永远不会满足,因为赚钱是他的工作和乐趣。而要想赚钱,他就离不开政治家的提携。因为他们是否能赚到钱,就看政治家是否给他机会,能不能得到这个机会就要看他愿不愿意做政治家的铺路石……”
吴飞鹏说到这里停住,他望着江云天,那意思是想听听他对自己所说的一番话的评价。
江云天动了动身体,使自己坐得更舒服些。
“吴总经理,”江云天说,“你的本意大概不是与我讨论政治与经济这个古老的话题。每个人都从自身的经验出发去解释社会现象,自然都有每个人的道理。你以上的话无非是要说服我为你赚钱提供方便,在这一点上,我这个还没有上任的宁康市委书记可以提前保证,任何有利于宁康社会经济发展的事业我都会全力支持。如果吴总有什么具体的设想,我愿闻其详。”
吴飞鹏坐直了身体说:“看得出,江书记是个有气魄的政治家。”
江云天摆摆手说:“这种过分的恭维大可不必,不过我倒希望你是一个有气魄的企业家。”
吴飞鹏说:“十多年的商海沉浮使我自信还不是一个孬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