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伟清从沙发上站起来开始在房间里踱步。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他的脚步虽然很沉,却没有一点声息。
董伟清对江云天执意要与德国劳尔斯公司打这场官司可以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因为江云天一旦付诸行动,这将极有可能导致他的迅速倒台;忧的是如果江云天这场官司打赢了,那他董伟清可就惨了,因为那条生产线毕竟是他主持引进的,他必将成为被宁康人唾骂的历史罪人,那他在宁康可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董伟清沉着脸背着双手在总统套间的大客厅里不停地走来走去。
此时,他真有些痛恨那个狗屁劳尔斯公司。
一年前董伟清听说自己亲手引进的那条生产线根本就不能运转的时候,他还有些不大相信。被他当神仙一样供奉的劳尔斯怎么会骗他呢?这不可能!但当专家们几次会商后言之凿凿地证实了这一点的时候,董伟清才真正尝到了上当受骗的滋味。也就是说,他董伟清用将近一个亿哗啦啦响的票子买回来的是一堆废铁。情急之中他也想到了要跟狗日的劳尔斯打一场官司,这一点常识他还是有的。但他思来想去,又不得不按下满腔的怒火。因为这个劳尔斯不是别人,而是他的恩人吴竞存吴副省长的儿子——吴飞鲲,劳尔斯是他给自己起的洋名。而那条生产线是他的老同学省政府秘书长杜立斌从中牵线搭桥。倘若与劳尔斯打官司,不就是去撕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吴竞存的面皮吗?董伟清怎么敢呢?但是劳尔斯在对待董伟清个人方面却非常讲信用。待宁康方面将全部款项付清以后,劳尔斯即按照预先的许诺,分毫不差地付给了他百分之二的佣金,共计二百余万。劳尔斯想得很周到,他用董伟清的名字把钱存在了一家外资银行里。交到董伟清手上的只是一张存单。如此一来,他还能打这场官司吗?
是的,在紫云山庄小四合院卧房的床头上,当他刚刚听到江云天要到矿机厂去的时候,他所想到的仅仅是此举可能会给江云天带来噩运。那时,他只顾着高兴,竟然忘记了江云天这一举动对他董伟清有什么影响。现在他才切实地感觉到了其中潜藏的危机。
“董市长,”王良臣见董伟清站在窗前沉默不语,就进言道,“我看最好是设法阻止他,否则,官司一旦打起来,我们脸上都无光。”
董伟清离开明亮的落地长窗踱回到沙发旁坐下说:“谈何容易啊!”
王良臣说:“那怎么办呢?”
董伟清沉吟良久后终于作出决断:“你马上把我们和劳尔斯公司签订的所有协议与合同文本找出来全部送给江云天,你还要争取参与这场官司!你明白吗?”
王良臣还真不知道董市长葫芦里装的什么药。“我不明白……”
“就这么办,你很快就会明白的,去准备吧!”
董市长的话毋庸置疑,王良臣只好站起来告辞。被董市长一手提拔起来的副市长王良臣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一反常态,竟然向江云天举起了白旗。他深知这不是董伟清的风格,他的上司绝不是一只任人牵着鼻子走的牛,他是一只诡计多端的狼或是一只凶狠残忍的猎豹。对于对手,他是从来不留情面的,何曾像今天这样表现得如此软弱呢?是他惧怕了江云天吗?不会的,绝不会!那么他为什么这样做呢?
王良臣揣着满腹的狐疑离开了世纪大酒店的总统套间。
等王良臣走了以后,董伟清先给他的夫人王雅坤打了一个电话,说他今天下午要去一趟省城,恐怕明天才能回来,让她晚上不要等他。董伟清接着又拨通了沈筱宁的电话,说他要借用一下她的那辆奔驰轿车马上跑一趟省城。车是领导的影子,董伟清不想用自己的那辆奥迪,他不愿让人知道自己的行踪。沈筱宁问他这么急到底有什么大事?董伟清说等他回来以后再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