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雪来的似乎比往年都早,而且也大的多。厚厚的积雪把杨耕足足堵了40分钟。这个城市很奇怪,南高北低,一条火车道东西横穿整个城市,几乎就在市中心。每年夏天下大雨的时候,整个城市就会被这条火车道拦腰斩断,因为所有跨铁路的人行道路,都是从铁道的下面经过。而冬天下大雪的时候整个城市直接就瘫痪了,出门基本只能靠走。每当遇到这样的天气,杨耕就会不由自主地想:敬爱的市长大人,您老人家遇到这样的天气,是会和我一样堵着呢,还是在哪个角落里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着呢?
到了公司,杨耕发现自己来的还算早,部门里还没几个人。杨耕简单的和大家打了招呼,并特意吩咐道:“今天雪大,告诉大家,没什么急事就不要出去了!”然后直奔田云舒的办公室。
田云舒正在伏案写着什么,老田有个和很多IT人士不一样的习惯,他不喜欢用电脑,而是喜欢用纸笔画来画去。他不喜欢用电脑的理由也很充分:电脑这个东西往往会严重阻碍人的思维,甚至阻碍人和人打交道的能力。所以除了处理Mail,老田都懒得打开电脑。
看到杨耕进来,老田放下笔,离开老板台,坐到了沙发上,灿烂的笑容习惯性的慢慢展开。在杨耕的心中,田云舒一直是一个温和的老大哥形象,身上很难看出北京人常有的那种皇城根下的优越感,脸上永远一副谦和的笑容。有时杨耕甚至觉得,老田应该是他见过的人里面心理最健康的一个。
仔细听完杨耕关于利民项目的汇报,老田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句:“下一步计划怎么办?”
“继续做深李富强的工作,我想利用他打击一下对手。这几个对手都很难缠,得想点办法,干掉他们。”
“你小子太好斗了,打单最重要的是客户,不是对手,你的关注点总是有问题。”老田随口说道。
杨耕真正理解老田这句话,已经是差不多二年之后的事情了。当时的杨耕对这个说法还有些不以为然。在他的销售观念里,把对手打跑,客户自然就留给自己了。把精力放在竞争对手身上是天经地义的。
老田没有再深入谈利民的话题,转而说道:“公司派的副经理下周就要到了,叫阎军,于德仁的手下,是集团人力资源部的一个小头目。”
听到于德仁这个名字,杨耕的头脑中立刻浮现出一张白白胖胖的脸。于德仁从前是唐思哲的秘书,现在是集团排名最后一位的副总裁,主管人力资源部和市场部。杨耕只见过他两面,印象并不深,只是隐约感觉田云舒对他有些不屑。于是没有说话,他的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看到杨耕没说话,老田接着道:“恐怕我要回北京了。”老田的声音并不大,但是有些沉重。
听到这句话,杨耕身子几乎是沙发上弹了起来,惊异的看着田云舒,口中只说了三个字:“凭什么!”
“坐下!”田云舒拍了拍杨耕的肩膀,示意他冷静。“还没有最后确定,估计集团的意思是让我带带这位新来的经理,但是按照惯例,我最多也就是坚持到元旦了。还能有一个月时间。”说道这,老田语气中有些愧疚,仿佛是对杨耕,也仿佛是对自己。
杨耕也稍稍冷静了一下,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心理上对田云舒的依赖性竟然如此之强。他似乎习惯了自己身后有一个强有力的支撑,当这个支撑突然撤走的时候,杨耕有了一种空荡荡的眩晕感。
田云舒继续说道:“我也感觉有些突然,这两天通过集团的人了解了一下原因,你还记得吗,我们上个季度的市场巡展?”
“你说的是‘新世纪管理风暴’的巡展?”杨耕答道。
“对,当初集团的安排是要求我们在省城搞。可是我们没有那样做,我们把他放到商州等几个重点工业城市了。”
杨耕接口道:“这有什么?‘新世纪管理风暴’主推的产品本来就是适合集团管理的,可是你看咱们省城这几家重点集团都快要饭了,搞了又有什么用?”
“我们当初是这样想的,最后也是我决策的,没想到给自己惹火烧身了,被集团市场部告了一状,扣了个不服从大局的帽子。”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站在地图前面指手画脚当然容易,可是为什么不下来看看再做决定呢?”说到这,杨耕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唐思哲难道就这样糊涂!这种话也信?”
“老板是个精明的人,只是公司做大了,能听到真话的机会就不多了。”田云舒黯然道。“不过,我想应该有其它方面的原因,只是现在还不清楚。”
“另外还有一件事,”老田最后吩咐道:“你和几个部门经理商量一下,给大家添置一些新设备,笔记本电脑、打印机什么的,尽量高档一些,帐上还有些余钱。”
回到销售部,杨耕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销售部只剩下赵晓前还在计算机旁填写着工作计划,其他的人都出去了。望着漫天的大雪,杨耕的鼻子有些发酸。他知道,销售部的这些兄弟们不得不如此。他们大部分的业绩都是靠几千、几万的财务软件的小单子积累,销售手段也主要是靠嘴勤和腿勤。现在是月初,是销售的黄金时期,再大的雪也得往外跑。
有人说瑞和大厦的每一块砖头都是一个软件模块,可是杨耕每次到总部的时候,感受最深的却是连接砖头与砖头之间的水泥,在他看来,这些水泥之所以坚固,一定是因为搅拌了瑞和几百个销售员的汗水,甚至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