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缓慢地行使在广袤的原野上，冬日的积雪还没有完全消融，斑斑点点散落在田间、路边。远山、近树、村庄、土丘，全都是灰蒙蒙的，看不到多少春天的气息。望着窗外的景色，杨耕一路上都有些怅然，默默地想着心事。

今年自己整整三十岁了，三十而立？这个目标太高了！人这一生不知道要摔倒多少次，谁又能说可以“而立”了？即使在三十岁达到了所谓的成功，又能维持多久？就像今天要面临的选择，是走向成功，还是迈向深渊？恐怕只有老天爷知道了。

当杨耕走出北京火车站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坐了几个小时的火车，一出车站，初春的阳光使他有些目眩。杨耕记不清来过北京多少次了，差不多是一两个月一次吧，基本都是参加各种各样的会议或者陪同客户参观，只有这一次是完全为了自己。

回头看了一下北京站钟楼上硕大的黑色石英钟，离与朱弘毅约会的时间还早，杨耕便径直奔地铁口而去。在北京站，杨耕是从不打车的，那些堵在地铁口前面的黑车实在让人烦。排上半天队，司机可能因为路近根本就不拉你，而如果稍微路远点，就恨不得要你一张飞机票的价，还没地方去投诉。杨耕始终不明白，北京站的出租车管理为什么就不能像西客站那样有序一些。

杨耕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多呆一会，他不想太早地去见朱弘毅，一方面是不想表现出过度的热情；另一方面，也不想和大区里那帮熟悉的家伙们多聊，因为他觉得实在有些尴尬，一个在公司里工作了三、四年的人，竟然要在自己的公司里再应聘一次。他不知道该怎么向那帮家伙们解释。出了西直门地铁站，杨耕找了家必胜客，一头钻了进去。杨耕并不是特别喜欢吃比萨，但是只有这个地方，人相对少一些，而且可以自由自在地吃自助餐。

杨耕默默地看着窗外，冬日的阳光仍然有些刺眼，远处地铁站口不断的有人流涌出，远远望去颇有些“喷薄而出”的景象。因为是春节长假后的第一天，大部分人都是拖着行李，行色匆匆，很明显是赶回来上班的‘北漂’。

‘北漂’。杨耕觉得这个词太有创意了，每个人都像一叶浮萍，看似在追随着自己的梦想，但是又单薄而无助的漂泊。任何一股激流都可以把这片叶子冲到意想不到的地方去，叶子永远没法把握自己的方向，但又不得不去挣扎。北京有多少北漂？几百万还是上千万？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是怀揣梦想涌到北京来的，这些人中有多少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又有多少人还在苦苦的追求？

梦想真的能实现吗？这个东西好像永远漂浮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但是当你真正想抓住它的时候，它又会迅速的漂远。即使你运气很好，真的抓住他了，你却会失望的发现，不是你所要的，前面那块更大的云才是！就这样不停地奔跑，不停地摔倒。成功、失败、得意、失意，每个人都有一个故事。杨耕在心里苦笑，自己的的故事又会是怎样的呢？

利民项目签完协议后，杨耕就下了离开的决心，恰巧妻子的单位年后要派她到北京进修几年。杨耕觉得老田说的“缘”到了，和老婆商量后，就开始和田云舒联系，田云舒让他等消息。可是没想到的是等来等去，却等来了田云舒离开瑞和的消息。这个消息并不是老田直接告诉杨耕的，而是杨耕从别的渠道得到的。离开瑞和的并不只有田云舒，也包括销售副总聂鸣等一干人。聂鸣带领一帮兄弟成立了一家名叫“东信康”的公司，还是主做管理软件，田云舒只身一人去了弘智，担任弘智的销售副总。

杨耕不知道田云舒和唐思哲的茶是怎么喝的，却完全理解老田的选择，老田虽然表面随和，但是骨子里硬的很。那种男人特有的骄傲，任谁都不能亵渎。他也理解老田没有及时告诉大家的苦衷，这种事情牵扯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还在瑞和工作的人。

春节放假的前几天，杨耕等来了朱弘毅的电话。朱弘毅开门见山，问他愿不愿来北京帮自己，杨耕马上明白了是老田做了工作。在电话里和朱弘毅简单讨论了一下工作岗位的问题，就满口答应了。第二天朱弘毅的电话又来了，告知杨耕申请报告已经提交给人力资源部了，不过说春节后还需要一个面试，是集团人力资源部安排的。但是也给杨耕解释了一下，大意是走个过场，不用担心。听完这个消息，杨耕一愣，隐隐有种被刺痛的感觉。

放下朱弘毅的电话，杨耕马上意识到阎军的出身，他应该很快就会知道这个消息。杨耕想了想，就径直来到阎军修整一新的办公室。

阎军正在笔记本电脑上忙着什么，看到杨耕进来，点了点头，示意杨耕坐到老板桌前面的椅子上，然后继续埋头敲打着。杨耕有些郁闷，但是有求于人，也不得不忍了。

没过多久，阎军抬起头，笑了笑，问道：“杨经理，有什么事找我？”

“闫总，是点私事。”杨耕有意把“私事”两个字说得重了一些。脸上同时浮起一层‘不好意思’的表情。

“私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说。”阎军马上来了兴趣，追问道。

杨耕感觉阎军应该还不知道，暗自庆幸了一下：“闫总，我老婆要调到北京工作，我想去陪她。”

阎军一愣：“你要辞职？”

“不是，我想看看能不能调到大区继续做销售，我对瑞和还是有感情的，但是，集团和大区的人我都不熟，所以，想请您给出出主意。”

阎军愣了一会，像是在思考着杨耕的真实意图。过了一会，开口道：“我能理解，我和集团人力资源部的于总比较熟，我给他打个招呼吧。”

杨耕心中暗喜，看来自己的判断还是对的，一方面自己提出的离职原因比较充分，阎军应该知道拦不住自己。但是他刚上任销售部经理就辞职，肯定对上对下的影响都不好。另一方面，阎军应该希望自己离开，因为要达到能够控制公司的目的，自己肯定是个障碍，而把自己推荐到集团或者大区应该是最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