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马玉考上大学,不得不羞涩地再次走进公共澡堂,不知所措地跟着别人脱光了衣服。在众目睽睽之下洗澡的经历已经多年未有,类似的只有海军游泳馆的淋浴间,那不过是类似,毕竟大不一样。游泳的时候穿着单薄而暴露的游泳衣,所以上岸洗澡只需要脱掉薄薄的一层,这样的过渡就比较自然,不会因为身体猛不丁充分暴露而感到窘迫。
但是,纯粹意义上的公共澡堂就完全不一样了,马玉觉得自己一下子从风度翩翩变成了类人猿,而且变得太突然,突然得连个过渡都没有。
马玉大学上的是电子系,所以就用统计学的方法把洗澡划分为南北两派。最让她受不了的是北派洗澡。北方的女孩子在莲蓬头下被水浇热之后,就拿一个红或者桔黄的巴掌大的毛巾套子,使劲往身上搓去,这个时候,她们不断要变换姿势,比如站立或者蹲下,抬起腿搁到水管子上,或者曲起腿盘在身上,那姿势夸张而粗俗。而且还两两结伴,把对方的脊梁当做地板,仍旧拿了自己的毛巾套子来回擦去,在这样一番大战之后,她们才闭上眼睛享受水的沐浴。总之北方女人不是来洗澡的,而是来“搓”澡的。而“搓”这个词总让马玉产生一种很粗俗的感觉。
而且在“搓”过了之后,北派洗澡发生了分化,一种人快速结束了洗澡过程,另一种人往身上轻抹一层香波或者浴液,快快冲洗完毕再作完结。所以当北方女孩不香或者过香地走出公共澡堂,马玉总是觉得她们终于由阴间返回了阳界,从原始社会重新进入了现代社会。
马玉三岁多第一次去女澡堂子洗澡就深受刺激,从而对自己作为女性的前途感到失望。那次看到了一个孕妇,她几乎被吓着了。
这个女人的肚子非常大,而且结实,形状如同半个鸡蛋,鸡蛋头上是一条长长的深褐色的皮肤纹路,就好像预示着这里将被开上一刀。肚脐变成了一大团黑色的深晕,在鸡蛋的头上突出着,女人的乳房垂在结实的肚子上,显得松松垮垮,马玉从小就觉得孕妇很丑,从此把去公共澡堂子看做一场灾难。
话说老王和老马那次巧遇之后,国际形势就风云突变。中苏交恶,苏联老大哥把专家全撤走了。
要不是苏联撤了专家,中国就不会独立自主搞核潜艇和长波台,老马就不会当上长波台的总工程师,而当时老马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搞这个长波台,那的确跟马玉洗澡的事有直接关系,因为这个极其伟大的决定是在送女儿去公共澡堂子洗澡的路上做出来的。 这个事说来话长。 老王老马遇上没几天,基地突然又开紧急会议了。 这次卢政委脸都是青的。半天才说:“我们海军正在进行的长波台基地的建设,遇到了重大困难,本来计划是苏联专家撤走以后,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来干,如今看来我们把困难估计得不足了。今天把你们招来,就是要给大家通报一个紧急情况。我长话短说,眼下的基本情况是:原来向国外订货的122项设备,已经到货的仅有38项。”
卢政委咳嗽了一声,大家才安静下来,他继续说:“这38项里面,因为人家装箱的时候不加特殊保护,结果到工地拆开一看,大多数贵重器材,基本上都震坏了!成了一堆破烂!”
朱铁林气急败坏地说:“这是存心给我们捣乱嘛!”
王山魁想了半天突然说:“这应该向他们索赔!”
卢政委勉强笑了笑,那模样比哭还难看:“索赔?人家还有话说呢:你们事先没有付特殊保护的包装费用,震坏了活该,自认倒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