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裕在‘大世界’当经理,替我看场子;福保在外头做他的律师,各人赚各人的钞票,浑不搭界的嘛!”
“是啊!原本是不搭界的,但荣生的死却和阿裕有关。”
“打抱不平?”
黄金荣一听就“腾”地从烟榻上站了起来。是啊!这又是他的心结之一,也是他的最痛。作为他手下的嫡系“苏州帮”的领头羊,陈荣生是相当得力的,可是,却让唐嘉鹏这个死鬼派徒弟王文奎枪杀了。眼下又扯出个许福保,这可是“窝里斗”!要是让黄门弟兄知道了,岂不又要添乱。
一案未了,又接一案,且都是与黄门子弟有关,他怎能不惊慌?
“福保不晓得从啥地方打听得来,荣生是被阿裕买通的杀手给打死的!”
“他,他晓得是文奎做的?”
“不晓得。他只是怀疑。”
“怀疑?这个许福保,轧啥热闹?”
“福保,也是个模子!”
“为这点小事吵相骂,也不至于买凶杀人。”
“这就不好说,或许是宿怨加现仇吧!要紧的是,有人看到他和‘小钢炮’在天蟾茶楼时常碰头吃茶。”
“吃茶又能说明啥?”
“是啊!但有了这个‘小钢炮’,事情恐怕就不会简单了。”
难了。又岂止是一个难字,而且是十分棘手!
买凶暗杀黄门“苏州帮”首领陈荣生的,是他黄金荣手下“宁波帮”的首领;如今,“苏州帮”的兄弟又买凶暗杀了“宁波帮”唐嘉鹏?!
活见鬼了!
“不,不会吧?”黄金荣心存侥幸地问。
“福保是荣生朋友,关系蛮铁。荣生被人打死在天蟾舞台,起先他也怀疑是顾四老板所为。后来,他就约了‘小钢炮’王兴高,一问,就清爽了。”
“顾四手下的大将,能跟福保实话实讲?”
“福保跟‘小钢炮’一直是朋友相称,私下里的交情蛮深。”
“喔唷!这个小赤佬,蛮会白相的嘛!”
“‘小钢炮’指天发誓,这件事体不是他们‘江北帮’做的。”
“福保就相信了?”
“‘小钢炮’说,要杀陈荣生也不会在家门口杀。十三点,二百五,也不会这样做的!”
“唔,道理是有一点。不过,顾四这个人,一向是刀切豆腐两面光,听说他跟共产党也有点关系。”
“荣生的事,倒也就算了。阿裕的事,也牵涉到了你,你,……先生!”丁永昌更进一步地说。
“我?拆那!你,你吃啥死人豆腐!”
“我,我听说……不过,你不要生气。”
“啰里巴唆!快讲来听听!”
丁永昌诡秘地看了一眼四周,低下身子,附着黄金荣的耳朵如此这般,一一道来。黄金荣听得面孔红一阵,白一阵,还青一阵……
丁永昌的话为啥让这位“老牌大亨”的脸色就像川剧里的“变脸”一般?
丁永昌的话字字如枪弹,句句像利刃割在黄金荣的心口上。
传言是这样的:唐嘉鹏在当上了“大世界游乐场”的经理之前就一直心仪黄家大少奶奶李志清,但苦于没有机会与大少奶奶搭讪。后来,他当上了经理,“绳子套在了胡子上”上海俚语,忘乎所以。,就频频地向大少奶奶李志清“豁翎子”,对其示爱。不晓得这件事竟传到了黄金荣的耳朵里。黄先生一生气,曾当着亲信的面发过牢骚,讲过一句狠话,说:“这个‘赤佬’,好日子不想过了!”由此,这次买凶杀人的主使人,极有可能就是黄金荣本人。
黄金荣闷了!
是啊!丁永昌的话不会是自己编造出来的。那么,这种传言一旦流传开去就相当危险,后果很严重,甚至不堪设想!
不过,这种传言,也并非空穴来风。前一阵子,当他亲眼看到唐嘉鹏进出李志清的楼宅时,心里确实不大惬意。但还没有到他亲自布置、买通杀手去打死唐嘉鹏的地步。毕竟,眼下他正在用人之际,退一步讲,从上海滩诸大亨间的暗中较量来说,他也需要唐嘉鹏这样的狠角色。别说是“江北大亨”顾竹轩,就是那两个“青帮大亨”杜月笙、张啸林,不也一天比一天地不拿他当老大来看?
黄金荣需要有一帮子不怕死,且会动脑子的门徒去为他卖命,打江山,保江山。
兔死狐悲。黄金荣不免黯然神伤!
唐嘉鹏的惨死使黄金荣又失去了一员大将。
那么,到底是谁杀了唐嘉鹏?
是许福保买通顾竹轩手下的人?说不准。
“阿昌,你不要听人瞎讲。”黄金荣终于回过神来。
“先生,我哪会呢?”丁永昌答道。
“这样吧,”黄金荣想了想,说,“你关照下去,关于阿裕的死不许瞎乱猜,更不许瞎乱讲。不然的话,我就‘种他的荷花’黑社会杀人的一种方法,即溺水而亡。,让他做‘氽江浮尸’。”淹死后,尸体漂浮在江面上。
“是。”
“你去吧。”
黄金荣挥了挥手,丁永昌便鞠了个躬,出了门。
丁永昌走了,黄金荣的心里却不能平静。是啊!这是怎么搞的?近年来,黄门中倒霉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这难道是预示着他黄门真的就走下坡路了?
黄金荣急了。
他不能不着急。黄门两大派别的失和,且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以至于相互残杀,这对于黄门的生存与发展,都是一个极大的威胁。当务之急,还是稳住阵脚,黄门内部不能乱。不然的话,后果真就不堪设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