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是很柔软的一种东西,它禁不起人们耐心地推敲。有时它会以异常温柔的面容出现,而有时它也会把自己撕裂开来给你看。那些被撕裂的碎片总是在不经意间割划到你的神经,让你痛,让你疼,让你面对生活抱头鼠窜。
苏谨彭出院的那一天也有这么好的阳光,微风卷起地面上的树叶悬在上方飞舞着。很多人到医院来接他出院,先是谢言,然后是雷磊,余秋林,“翻版张冉冉”,杉菜宿舍老大,当然,还有杉菜。看得出,杉菜还在生我的气,可看到谢言和我站在一起时,她马上冰释前嫌般跑到我面前,几乎是跳到我的身上,随即勾住了我的脖子:“讨厌,这么长时间不联系人家,你说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说你说,你说啊你……”我试图把她从我身上抱下去,她却把我抱得更紧了。
“我不,我不下去,你说你还爱不爱我。”
“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这是干吗呢?”
“我才不管,咱俩搞对象别人管得着吗?”她捏我的鼻子,“坏蛋,快说,爱不爱我,爱不爱我嘛。”
“喂喂,杉菜同学,杉菜同学,大庭广众的要注意影响,要注意影响嘛。”余秋林试图打个圆场。
杉菜小嘴一撇:“谁愿意看谁就看,哼,我才不在乎!”
“爱爱爱,快下来,你手这么勾着我,想要把我勒死是吗?”
她得意地从我身上跳下来:“这还差不多,原谅你啦。”
我无奈地摇摇头,“行,您是小姑奶奶。”说完,我无意间瞥见了站在旁边的谢言,她已经泪流满面。
谢言掩面跑出病房,苏谨彭把手里的大包儿往地上一扔,伸手用力指着我和杉菜:“行啊,你们俩行!”说完也跑了出去。我紧随其后,杉菜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你不许去!”我把她甩在一边:“闹够了没有?”我不知苏谨彭和谢言在马路边上说了些什么,谢言的样子看起来很痛苦,双手时而掩面,时而掩耳,一会儿蹲下,一会儿站起。我想要走近他们,杉菜追在我身后大声嚷嚷着:“林峰,你要过去咱俩就完了,彻底完了!”我不理她,继续往前走,没想到她扑过来抓我的手,这一抓,我手上戴的那串佛珠突然就断了,珠子噼里啪啦滚落满地。这是我和谢言刚认识时她送给我的,她说这是她奶奶特意为她去山上求来的,她戴了十多年了,保平安,让我务必每天带在身上。当时我还说:“这是保你平安的,你把它给了我,你以后怎么办?”她笑着说:“你真傻,你平安了我也就平安了,有你在我身边保护我,我还怕什么。”见此情景杉菜也吓坏了,忙蹲下身替我捡那些珠子。
只听对面马路上突然传来苏谨彭狮子般的吼声:“谢言……”那一声就此成为永恒。我曾经认为最美的那个女孩儿就在那一瞬间飞向远处,又迅速坠落,从此,我的生命中再没有那张恬静的笑脸了。是的,再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