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板自香港至上海,并看不出风尘仆仆,毕竟这种有钱人,是吃不到车马劳顿的苦头的。他亲自倒了两杯洋酒,又加了冰块,给了我一杯。我小口地抿咽,仍觉得刺喉极了。我对洋酒并不热爱,而且连一知半解都不具备,所以,我忘记了魏老板告诉我的它的名字。
我们还未正式开始对话,我的手机就响了。是肖言打来的。魏老板让我随意,我走回房间接听。肖言说:“小熊,再嘱咐你一句,少喝男人给你倒的酒。”我忍俊不禁,说:“遵命。”而我真的遵命了,男人魏老板给我倒的那杯洋酒,我再也没碰。
魏老板十分随和,也许是因为他的年轻,眼神中甚至还时不时闪出一种童趣的光芒,不过,他也同样十分张扬,而这同样归咎于他成功得太年轻。我和他的对话大致持续了一个小时,一半关于专业,一半无关专业。我看得出,我是令他满意的。招聘应聘无非是买卖东西一般,首当其冲的叫做“性价比”,我知道我不是最好的,也不是要钱要得最少的,但我想,我的“性价比”,应该是出类拔萃的了。
末了,魏老板还问出一句让我如坐针毡的话来:“你为什么不留在美国工作呢?”我一怔,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不过马上,我又莫名其妙地说出了真相:“因为一点私人原因。”而还没等我说罢,魏老板就笑着抢了我的话:“哦,隐私不必说的。”但,我继续莫名其妙着。我抢着说:“我是为了男朋友而回国的。”这下,魏老板竟像朋友般笑了笑:“你男朋友真有福气。”
其实,说是“莫名其妙”,不如说是先见之明。后来,我认识的一个丁姓女人对我说过:“你傻不傻啊?为什么一开始就让老板知道你有个爱得死心塌地的男朋友?”而我对丁姓女人敷衍地干笑了几下,就让这谈话不了了之。这是后话。
至于晚饭,我并没有与魏老板共用。他换了件灰色绣有白色大花的衬衫,就香喷喷地出门了。我的面试已结束,所以他忘了他说过要与我一起吃晚饭的事了。我乐得清净,自己下楼买了个面包,就着白开水吃下。
夜深时,我站在房间的玻璃窗前,那上面映着我清秀的面容。窗外和世人想象中的上海一般,灯红酒绿。我不爱喧嚣,不爱只身一人,更不爱做作的伪装,然而为了肖言,我做着这一切。我是心甘情愿的,我要在他的近处守望着他,不着痕迹地让他与我相爱。从今天起。
我没有等来肖言的电话,虽然,我不想承认我是在“等”。手机响起时,我扑上去,腰撞上了柜子,撞出瘀青一片。电话是程玄打来的,问我是否一切顺利。我说顺利极了,吃得好,住得好,不必挂念。程玄抱怨:“你总是跟我说不必挂念,然后就没了音讯。”我郑重其事道:“这次不会的。”因为我懂得了,得不到音讯,是件多么让人忐忑的事。
我也没有打电话给肖言,因为我蓦然记起了肖言第一次给我打来电话时,对我说的那三个字:我该死。他为什么这么说?我没有把握。我想:当我在承受不了最坏的结果时,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那结果浮出水面。
那一夜,我睡得恍惚至极。
我时不时听到大门的开关,魏老板,约翰,也许还有其他人,像是频繁地出出入入。这是繁忙的上海,繁忙的上海的夜。我躺在不属于我的房间中,躺在不属于我的床上,瑟缩成团。恍惚中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场婚礼,新郎和新娘我都不认识,人人盛装,唯独我,光着脚,找不到我的鞋子。我醒来,一身的冷汗,发现天已经微微泛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