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莉小姐又一头扎进简历的汪洋,继续淘金了。
下班时,天色已黑漆漆了。魏老板的道别非常有规律,只要天一黑,他就会加上一句嘱咐:路上小心。这简单的四个字,就讨得了全公司女孩的欢心。女孩们常常说:“魏老板真是个绅士。”
走在路上,我把手机从包里掏出来又放回去,放回去又掏出来,动作就要熟能生巧了。黎至元那憔悴的面容在我脑海中悠哉游哉地闲庭信步,挥之不去。我懊悔:中午装什么哑巴?怎么也没自然而然地问问他太太是何许人也,两人又何以分了前程。俗话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若是我现在再打电话去问,该是怎样一副师出无名?
不过这通电话我还是打了,因为我觉得有一个肖言让我瞻前顾后就足够了,要是再加上一个黎至元,那我的人生也未免太前怕狼后怕虎了。
我对黎至元说:“谢谢你中午请我吃饭。”黎至元的精神恢复了些:“现在才想起谢我?怕是都已经消化得又饥肠辘辘了吧?”“怕你忙,怕打扰了你。”
“忙是真的,不过不介意你打扰。”
我又没话说了,像是表达能力一日不如一日。幸得黎至元说:“你有话要问我吧?等我忙过了这两天好不好?”我不置可否,只是说:“你别太累了。一把年纪的人了,要懂得劳逸结合。”黎至元大笑:“没有比你这张嘴更厉害的了。”我愉快地挂了电话。
丁澜表面上像没事人一样,该上班就上班,该应酬就应酬,依旧浓妆淡抹总相宜。不过,她却开始吸烟了。那时,我来租房子,丁澜对房客没什么要求,只是说:“不吸烟就好,我受不了烟味。”可如今,她却自己天天把房间熏得云里雾里的。
我推开那仙境的门,交水电费给丁澜。
丁澜纤长的手指拈着纤长的烟,像一道风景。她高高在上:“你和你男朋友还好吗?”这问题在我意料之外,问得我一愣。丁澜弹了弹烟灰,以过来人的口吻说:“别步了我的后尘。”我辩驳:“我和你不一样。”丁澜不屑:“随便吧。”
离开丁澜的仙境前,我说:“少抽几根吧。”丁澜却显得很得意:“抽烟似神仙。”这次换我不屑:“神仙?那你就别做俗事,别收我水电费。”丁澜终于笑了笑。
丁澜怕我步她的后尘,是因为她觉得我和黎至元有些暧昧,不清不楚的。我懒得去解释,更懒得对她说:“你有深爱你的则渊,而我的肖言,他谁也不爱。”所以我左看右看,都不认为她这个前车之鉴值得我三思。
至于深爱丁澜的则渊,我甚至连他在中国还是在美国都不清楚了,而我也没有问丁澜或者茉莉。感情的事,是冷暖自知的事。
公司聘到了新的分析师,一个除了崇洋媚外之外,没什么大毛病的男人。而他的小毛病就是在他想幽默的时候,我们哭笑不得,但在他没想幽默时,我们常常忍俊不禁。他叫杰瑞。
梳着大偏分头的杰瑞略微瘦削,近视的度数颇深,眼珠子略微凸出。杰瑞从没出过国,但自幼就有了这个洋名字。他问我:“你怎么不留在美国?”我给了他官方的答案:“现在国内的机会很多啊,很好啊。”杰瑞坦诚:“要是我到了美国,就算藏着躲着也要留下。”我大惊失色:怎么富强的中国还有人有这种想法?
据说,出自陕西农村的杰瑞争取出国争取了十几年,一直没得逞,还曾心灰意冷直至酗酒。这时代,有太多的“据说”,不过见识过杰瑞的坦诚,我也就不再觉得那是无中生有,以讹传讹了。人各有追求,就像丁澜觉得钻石代表荣华富贵,杰瑞是觉得出国代表出人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