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游泳馆出来,夏沪生有些累了。和儿子在外面吃过饭,到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了。
一进门,老婆宁敏就指了指客厅,悄悄地告诉他:“三儿来了,等你好一会儿了。”夏沪生皱了皱眉头,在门口换好了拖鞋,径直走进客厅。
一个年纪约五十岁左右的的人正拿着摇控器对着电视机在调台。他个子不高,瘦瘦的,没有几根头发的脑袋,像倒过来的干瓢,只是上面多了两只不大的小眼睛。
见夏沪生阴着脸子走进来,他赶紧放下手中的摇控器,神色有些惊慌地站起身,紧张地用一只手在脖子上不停地抓挠着:“生哥,回来啦……”
来人是夏沪生的姨表弟,名字叫董会堂。他的腿有点残疾,但不太严重。董会堂其实并不是他的亲姨所生,夏沪生的三姨死了丈夫后嫁给了一个带着三个孩子的男人,这个董会堂就是他三姨第二个丈夫的第三个孩子,从小大家都叫他三儿。
三姨去世后,他跟董会堂一家很长时间没有什么联系了。后来董会堂不知道通过什么关系得到了他的地址,几次到家里来找他,给村子里买钢材。
两年前的一天晚上,夏沪生下班后刚到家,三儿就找上门来了。他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一副可怜的样子。这些年,进城打工的民工不少,就算是拣破烂的,也比三儿穿得好些。
“生哥,摊……摊上点难事……”三儿屁股还没坐稳,便支支吾吾地开了口。
“有啥事儿就直说,能帮你的就帮你,不能帮你的,我也没办法。”夏沪生没给三儿好脸色。
“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事,咱家你弟妹吧,有个远房哥哥,在北边养一种狐狸,叫北极狐,很赚钱的。现在他那个哥哥突然得了脑出血,只有一个儿子还是个傻子,他老婆想把这个养殖场兑给咱家你弟妹。要价还真不算高。两万块钱,场子里光是成年狐就有十几条,还有小崽……”
“你手里有多少钱?”夏沪生没兴趣听三儿讲得那么细。
三儿低下头:“不瞒生哥,我们家全加一起,只能凑上五千多,还差……”
夏沪生没有说话,他在客厅里走了几个来回,三儿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两只眼球跟着他的身体来回扫着。
突然,夏沪生转身:“三儿,你有身份证吗?”
三儿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两眼有些发直:“有,有啊,问这个做什么……”
夏沪生走过去,把客厅的门关上,坐在三儿的面前:“三儿,你那点事儿好解决,哥也有一件事求你,能不能帮哥办一下?”他的面色比刚才温和多了。
三儿受宠若惊地站了起来:“生哥,我……我能帮你办什么事儿呢?当然啦,我要是能办到,让我死都行……”他说着,脸上的汗都快下来了。
夏沪生笑了笑,把三儿按在沙发上:“你听哥说,最近哥给儿子买了一处房子,离这不太远,花了不少钱……”
三儿一听,赶忙接过话题:“生哥,你的意思我明白,我尽力凑钱,不够的我再找别人想想办法,不能把担子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啊……”
夏沪生摆摆手:“你别打断我,我再穷也比你强多了。问题在于我买的这个房子,价钱挺贵的,钱也得朋友先替我垫上,可我毕竟当这么个小官,说钱是借的别人能相信吗?不能,这样别人会有许多猜测,你知道现在当个领导干部很容易让人猜点什么的。那怎么办呢?有一个办法,就是找一个大家都不认识的我又很相信的人,先用他的名义把房子买下来,等过一段时间,再把名字改过来,这意思你懂吗?”三儿似懂非懂地先是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
夏沪生摆出十分轻松的样子:“你现在不懂也没什么关系,这件事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怕人的,只是为了堵别人的嘴。至于你需要的钱,办完这件事我会都给你,我们毕竟是亲戚,你总不会骗我吧?”
三儿激动得两手直抹眼泪:“生哥,你就把心放肚子里,这件事我给你带到棺材里去……”
此事一晃过去了两年。前些日子,夏沪生捎信给三儿,让他进城办理房产转户手续,没想到三儿一拖再拖,弄得他在兰兰面前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上个星期,三儿主动打电话给他,说这两天就过来,没等夏沪生高兴,三儿在电话里的几句话又差点没把他气晕过去。
“生哥,我打听了,这房子少说也值百八十万的,生哥不会亏待我吧……”
“你——”夏沪生气得差点摔了电话,“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别生气,生哥,二三十万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吧,可对三儿来说,这辈子就不用愁了……”
夏沪生的眼睛都瞪圆了,恨不得拿刀子捅了他:“小人,小人,真是个小人!”他气得嘴都哆嗦了。
现在,这个应该拿刀子捅的人已经来到他的家了,他倒要看看他是怎么表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