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老婆刚才的口气,夏沪生意识到肯定出事了。哥俩都来了,难道真是三儿出事了吗?
他想起去北京学习前那天晚上和宁敏的谈话,当时就觉得她的神色有些怪异。宁敏是个心机很深的女人,别看她很少说话,但脑子里能想出世界上最稀奇古怪的主意,她的胆量是夏沪生自惭不如的。如果有必要,她能做出让全世界惊诧的事情来。只希望他走的这些天,宁敏没有干什么傻事。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一进门,就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三姨家的老大老二愁眉苦脸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宁敏见他进来,赶紧把他叫到旁边的房间里。
“你可能已经猜着了,三儿不知道被什么人给弄死了,他们哥俩是公安局找来认尸的,已经来一会了。”
宁敏皱着眉头,尽里量做出平和的样子,但夏沪生总觉得她的眼睛里有一种一闪即逝的惊恐,这使他的心情更沉重了。
“死在哪里了?”夏沪生阴着脸子。
“一个叫,叫什么幸福酒店的地方,被人勒死了。”宁敏两眼看着夏沪生。
“他们哥俩到这里来,是……”夏沪生疑惑地看了看客厅里面。
“是来找你商量怎么办的,他们现在都懵了,不知道该干什么,公安局让他们回去听信。”
他什么也没说,沉着脸子走进客厅,坐在两个人的对面。
董家三兄弟长得不连相,外人看了很难想象他们是亲哥们。老大董会满,为人憨厚,从小就不爱说话。从远处看像个大虾似的弓着,头发几乎全白了,脸上的皱纹像刀刻似的。老二董会家,比夏沪生小一岁,人称二孩子,长得五大三粗的,从小体格就壮实,人们背地里都管他叫“牛犊子”。
三姨死了以后,夏沪生跟董家三兄弟的来往越来越少了,直到三儿找上门来借钱,才又有了走动。现在,夏沪生面对坐在对面的哥俩,心里别有一番滋味。
老大还是那样子,不爱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唉声叹气。二孩子尽管长得五大三粗,但头发掉得差不多了,两个大眼袋都耷拉下来了,说起话来不精不傻的。
“哥哥,三儿让人整死喽,咋弄哟……”
夏沪生想了好半天,没有说话。三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宁敏进来了,她拿起热水瓶,给每人倒了杯开水,然后对夏沪生说:“我让保姆做饭了,已经好了,先吃吧,吃完了再说。”
夏沪生摆摆手,让她等一会儿。他转身对两个等他拿主意的哥俩说:“我看这样吧,三儿的案子公安局在查,你们等在这里也没什么用,案子破了,公安局自然会找你们,给你们一个说法。一会吃过饭,我让人带你们到宾馆住一宿,明天一早,再派车送你们回去,你们看行不行?”
二孩子一听,马上就同意了:“哥哥说得对哟,还是先吃饭吧,从早晨到现在,连水都没喝呢。”
夏沪生看了看董会满。老大本来就是个没主意的人,听二孩子表示同意,也赶紧点点头。见此情景,夏沪生站起身,对宁敏说:“一会你带他们先吃饭吧,我到书房去办点急事,车在门口等着送他们去宾馆,我就不送了。”然后,他冲哥俩点点头,进了书房,从里面关上了门。
他几乎是瘫坐在沙发上的,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人命关天哪!报纸上天天讲公安系统命案必破的承诺,这么简单的案子,还需要多少时间吗?
尽管他还没有去问宁敏,但可以断定,此事肯定与她有干系。她以为杀了人,就灭了口,简直太可笑了。三儿只是个贪财的人,只要给钱,还构不成对他的威胁,真是糊涂啊!
他明显地感觉到危险正在一步步地向他逼近,这回真的完了!只是不知道还能有多少时间,就算有时间,他也不知道还能做点什么。在他心里,他怎么都不能把著名的企业家同杀人犯联系在一起,尽管人不是他杀的,也不是他派人杀的,但毕竟是为了他才杀人的,如果是他老婆指使的,他脱得了干系吗?
让他惊异的是宁敏。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眼里除了一丝外人不易察觉的恐惧外,表情绝对平静,像没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
过去以为宁敏是个头脑冷静的女人,一般情况下不会做傻事。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像宁敏这样所谓头脑清醒的人,不过是给内心的疯狂上了锁,这把锁一旦打开,就如同恶魔出世了!
女人啊,女人,想不到自己这一生最后还是坏在女人的手里!他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钢铁帝国大厦在他面前轰隆隆地倒下了,却没有一点点的力气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几行冰冷的老泪,从眼里慢慢地滚落下来。人生总有画句号的时候,但没想到自己的句号是这样画上的。
现在怪谁都没有用了,自己是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宁敏只是这场灾难的另一个可悲的人物,她点燃了埋在大厦下面的炸药,而炸药却是他自己亲手埋下的,能怪谁呢?
书房里只有桌子上那盏台灯亮着,灯光相当柔和。他突然觉得很困,想好好地睡上一觉。这些天里,他心神不定,夜不能寐,真是心力憔悴。
他平躺在沙发上,眼睛微微闭着,一动也不动,像一具活着的僵尸。这时,门轻轻地开了,有人轻轻地走到沙发前,不用睁开眼睛就知道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