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佩渐渐觉得自己的身体无比自在舒畅，仿佛已经适应了海水，并且适应了不用肺来呼吸，她睁开眼睛，看见月亮在深海中投下熹微的光，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她心想，为什么她在海深处却看得如此清楚，她有意识地向远处游去，觉得异常轻松……
　　
　　她在深海中一个团身，随即她看到一条巨大的鱼尾，从她身上出现的鱼尾，更准确地说这条鱼尾长在她的下半身，代替了她的双腿。
　　
　　文佩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时她看见一个孩子从海面跳了下来，一直竭力往下潜，最终痛苦地出现在她眼前，这个男孩虽然长生但还是只有人类的肺，他冒着必死的危险就是下海来搜寻她的下落，他的嘴唇颤动着，然后肺在水底爆裂了，他瞬间喷出血，瞪大着眼死去，朝海面上浮。
　　
　　文佩是懂唇语的，她知道男孩说的是：你竟然是真的人鱼。
　　
　　那个名叫小稻的男孩为了这个真相又死了一遍，但他无法把她带出海面去了，只能带走自己的尸体，文佩并不惊愕于他的死，反正他还是会活过来的，继续成为一个噩梦。
　　
　　文佩向更深的海域游去，这时她看见前方有鱼鳞的光泽在闪动，她有些激动，她游得更快一些，于是看见了她，鱼蓝。
　　
　　她的女儿！
　　
　　女孩的双腿也像她一样变成了鱼尾，并且在濒死的时候因为吞咽下母亲喂给的同类的肉而恢复了知觉。女孩虽然没有变得美丽，还是干瘪的猢狲一样的面容，但她看见母亲后已经非常知足了，她张开口发出动听的声音，她的内脏和器官已经恢复了健康，所以现在她可以正常地告诉母亲：“妈妈，别再离开我了……”
　　
　　文佩很想哭，但这次她没有，或许是因为在海水中即使流泪也看不出来的关系，她面上只是挂着笑容，她找到了隐藏在她心底很深很深的记忆，她记起自己的外婆仿佛对自己说过一些往事，她说：人鱼幻化成人类的样子进入人世生活了很久很久，渐渐地，他们的后代忘记了自己原来的样子，忘了海……
　　
　　文佩知道要不是自己误打误撞吃下小稻给的同类的肉而激发自己的官能记忆，若不是她在最后鬼使神差地也喂女儿吃下它，可能她们就只是停留在人类的样子而被岛民杀死了……
　　
　　文佩在水中游曳，她不愿再回忆一幕幕还令她胆战心寒的事了。
　　
　　她游向女儿，并告诉她：“我不会走了，鱼蓝，你是我的从今往后……”
　　
　　她们说着话，牵着手往更深的海域中游去，俨然是一对逃脱劫难后幸福的母女俩。
　　
　　在她们的鱼尾后，只听见女儿用动人的声音询问母亲，她说：妈妈，你听说过鱼蓝观音的故事吗？梦中太婆告诉我，很久很久以前，观音化身为凡间的女子，在菜市场看到一百多斤的大鱼，她买下它们并把它们带到大海中放生，她以此告诫世人不要伤害这种鱼，让世人勿起杀戮之心。因为她提着竹篮的样子又把鱼放生的故事，后世的人们就尊崇地把她叫做鱼蓝观音。
　　
　　鱼蓝观音，真好听的名字，妈妈，你说是吗？难怪梦里太婆会给我取名叫做鱼蓝，她一定是想纪念这位慈悲的女神吧……妈妈……
　　
　　你说这是多美好的故事啊……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