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何璇
真的很讨厌跑步。但是它却偏偏老是要找上我。
院子的对面有一个军队院校,里面有很大很大的操场,旁边有树丛和杂草,还有露天的篮球场。每天太阳快要落下去的时候,我就在那个地方一圈圈地跑,乖乖地、听话地、一圈圈地跑,并且为着一个目的努力着——让我的体育成绩看上去能入目一点。
那时候,是春末夏初,花都开得姹紫嫣红的,可惜我们那没有这么多好看的花,我敢说随便哪里的花都肯定要比我们这里开得好看。
大的花只有长在树上的夹竹桃——曾经在院子里的剧院门口,停车场附近看到它们,有白颜色的,粉颜色的——因为那时候我的世界里只有这种花,一睁开眼就是它们,所以不得不喜欢它们,却又从来不敢触碰——这么朴素的花,居然也是有毒的呢,很小的时候想偷摘那花被发现过,还挨了顿骂。到了盛夏,花朵会落下来,落在车子上面,还有人们的肩膀上,衣领上。他们会厌恶地把花瓣掸掉,这个时候我就会有点难过,为什么人们不再喜欢这些花了呢?只因为它失去生命了吗?人们不断在挽留人的生命,可是为什么花朵的生命却没有人挽留呢?在花朵死去以后,为什么就没有人记得它的好了呢?如果我是花朵,我会很难过的。
其他的,就是扎在杂草堆里的星星点点的小花,也正是邓丽君歌中所唱的“路边的野花”了。野花也有很多的颜色,尤其是当我不断地在移动的时候,奔跑的时候,那些淡色的花朵会化成模糊的、一晃而过的影像,白的一团,粉的一团,蓝的一团,还有一点点黄颜色,大概是花蕊吧,好像扎在草堆里面的眼睛。它的茎太细了,所以我往往会忽略它,只剩下漂浮。
在半空中的,浅色系的团,似乎有时候还会像太阳一样,发出微弱的光芒。
有人问过我说,会不会有绿颜色的花呢。我说我大概见到过。但是我想那样子的花活下来有什么意义呢?它永远只会被埋没在叶子和杂草堆里面,因为他们的颜色那么相像,而忙碌的人们是无暇分辨它们和叶子的区别的。它只能够一辈子隐姓埋名,一辈子窝在草丛里,就算它再清丽脱俗,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它。而这一切的错误,仅仅是上帝给它,或者给叶子们选错了颜色。这样的错误最令人悲伤,却又最无可奈何。
前面说过的,春末夏初的季节,能够看到不同样子的花,还有奇奇怪怪的叶子。有一种矮树在这个时候会有两种颜色,一层是令人羡慕的嫩绿,好像可以掐得出水来似的;还有就是下面陈旧的墨绿,如果前一天下过雨,那便可以远远地闻到叶子的味道,很清新,很新鲜的感觉,不同于青草味,也和那些嫩绿嫩绿的叶子不一样。年迈的和年轻的,就算它是它的过去它是它的未来,也还是会有微弱的差别。
草堆里还有我喜欢的狗尾巴草。一圈跑下来发现了好多。它应该有很多很多名字吧,但是听到的最多的还是狗尾巴草,就那么长长的、浑圆的、毛茸茸的一根。我只在饭碗里见过猪尾巴,狗尾巴是什么样子的呢?应该是有不同的、很多的样子吧,就像草一样。他们都是草,但是就算是一家人,也会有不同的样子,要不然上帝为什么要造那么多草呢?一样的东西造出来应当是没有意义的。
在小的时候,我就跑到这里的大操场拔狗尾巴草,然后一身泥巴地抓着一大把的草跑回家,但是却发现没地方搁。妈妈问我要这些东西做什么用。是啊,做什么呢?居然想破脑袋没有想到。大概自己就是这么奇怪的人吧,一旦有了做事情的欲望就一定要去做,到最后反而忘记了做事情的目的。无所谓了,我这么对自己说,于是就这样又一次地纵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