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丽，你要马上给我找到那套衣服！”

我产生了一种不合时宜的危险情绪——我能感觉到我的胃在不断抽动疼痛，也能感觉到我咽喉里的那个结在颤抖，还能感觉到我脖子后的肌肉正在绷紧，可是我却说不清我到底是想笑还是想哭。珊瑚大概是感觉到了我这种情绪，因为她从椅子上跳起来，在电脑上调出上海之行的服装图片。她甚至帮我把老芭比娃娃所有的骑马装都调了出来，一套是普拉达的骑马装，一套是欧文手工缝制的两件套，一套是莫尼卡的皮制三件套，一件是香奈尔的单件上装。这一切显得顺理成章。

我说：“妈妈，现在我需要跟与您随行的生活助理余萍说话。您等一下好吗？这样，我就可以与她核对您服装的数目，找出您所要的服装来。”

我没等她的回答——因为我知道，那样会惹得她发疯的——就把她的电话挂掉了。然后，我拨通了老芭比娃娃的生活助理余萍的电话。幸运的是，电话一通余萍就拿了起来。不幸的是，她说老芭比娃娃所有的衣服现在都挂进了别墅的更衣间，她也分不清哪套衣服是哪号箱子里拿出来的了。虽然我以前从来没有自残的倾向，可是我还是情不自禁地把头狠狠地撞向我面前的电脑台。珊瑚冲着话筒大叫了起来，她这样做并不是为了让那个叫余萍的生活助理知道目前的情况有多糟糕，而是为了让余萍明白当前的情况的紧急性。珊瑚狠狠地将余萍训斥了一通。余萍拼命地想她到底是从几号箱子开始排列摆放老芭比娃娃的衣服的。几分钟后，我和珊瑚都把眼睛注视着电脑的图片上，找到了老芭比娃娃要的那套欧文手工制作的马球装！交差了，交差了，总算交差了！

我说：“珊瑚，我记得我们还没吃过晚饭。”

珊瑚说：“你想吃吗？”

我说：“我不想吃了……”

珊瑚说：“我也不想……”

珊瑚说：“瑞丽，嫁给吴锦恒就是嫁给减肥中心……在这么紧张的心理磨难后，压力已经把你的食欲赶走了，或者说是兴奋和紧张这两种情绪的混合使你没了胃口。就是这样！忍饥挨饿现象在老芭比娃娃这儿是件非常普通的事情，但这其实并不是你的自愿行为，它只不过是你的生理反应。由于你一直处于恐惧和焦虑的状态，所以你从来不会真正感觉到饥饿。我过去对这种现象就做了细致的观察及思索，也许真值得研究一下，老芭比娃娃是不是比我们想像的更高明一些？她是不是在故意塑造一个在各个方面都具有攻击性的人格面具，以至于把我们都吓成了皮包骨头！”

哔哔……

哔哔……

电话又响了。

我们俩个甚至都没转过头看那个电话一眼。

我说：“珊瑚，告诉我实话，你好点了没有？”我是指鼻环的事。

她说：“你不知道什么叫做激情的悲剧！你根本不懂我这种爱情！”珊瑚猛地嚎叫起来，好像我为她打开了痛苦的闸门似的。她说：“你到如今只不过爱过吴锦恒一个人而已！”

啦啦啦……我还是忍住了没有告诉她，说我曾经差一点同意跟一个比我小五岁的男子同居，也差点成了一个会做各种各样意大利面条的厨师的妻子，还曾经差一点嫁给一个非常富有、非常无趣、目前正让廉政公署盯牢的投资家（大多数投资家都被廉政公署盯牢），甚至差一点成了阿联酋长国第一百零八王子的妃子，就在今天晚上，我将赴一个别开生面的非洲约会（唉，胡诌八扯，不管那么多了）……女孩子总是不乐意去想象别的女孩子也能拥有许多许多浪漫的爱情故事。

哔哔……

哔哔……

电话又响了。

我拿起电话。只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孩生硬而快活的声音，要找珊瑚。他说他是杼滨（鼻环！），他很抱歉打扰我了（这可奇了，竟然是那个卷财物逃跑的鼻环！），他说他很担心珊瑚。因为他打电话到珊瑚家珊瑚不在，打珊瑚手机珊瑚的手机又没开。

于是我让珊瑚听了电话。

等我煮好咖啡，给珊瑚端到眼前时，珊瑚还绘声绘色地讲电话，而且讲的不亦乐乎呢。

珊瑚又获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