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不过时间不长,只有一个多月。那次,我赶上了雨季,机场一个月停飞。可我经验不足,没有购足食品,最后一周只好以椰汁和鱼充饥了。”
“南太平洋?你怎么会走得那么远?”
“这不能算远。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国家,你知道吗?”
宁虹影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摇摇头,真诚得像小学生似的。
“与我们中国建交的国家有多少个,你知道吗?”
宁虹影又摇摇头。
“我来告诉你。我们生活的这个地球上,迄今为止,有200多个国家和地区;与我们中国有外交关系的,是161个。几乎所有的国家我都去过了。除了南极洲。因为我还不是一个探险家。”
宁虹影的心又怦然一动。这印证了她的感觉。从见他第一眼,她就感觉到这是一个走过很长很长的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走来的人。
他柔声地说:“这世上有一种职业叫‘信使’,你听说过没有?”
“是邮递员吗?”
他突然纵声大笑。他的笑声那么爽朗、豪迈,他头上和肩上的雪在笑声里纷纷跌落。
宁虹影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这时她才发现,她的身上也落满了雪花,成了一个雪人,在他们身后的雪地上印着两排脚印:大而间隔大的,是他的;小而间隔小的,是自己的。他的腿很长,步姿带一点仙鹤的风雅。
他说:“你,很可爱。”
宁虹影没听清楚。“什么?”
“我……我,我是说,你也许很难相信,在一段不短的时期内,我因为信使这件工作,几乎天天都在飞来飞去,从这个国家飞到那个国家,又从那个国家飞到这个国家。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那时候我花在天上的时间甚至比在陆地上的时间还要多。”
“那你这个工作一定挺有趣儿的。”
宁虹影想逗他再多讲一些。他的神情却忽然暗淡。
“人生总是这样,有所得也就有所失。不说了,我们往回走吧。”
往回走的路上,宁虹影的位置与来时调了个过,那串大而间隔大的脚印正好在她的脚下。她试图让自己的每一脚都能套进他的脚印里,于是,她便像只小鹿,在一个个脚窝之上纵跳而行。在他的身边,她忽然觉得自己回到了少女时代。雪地很滑,她有几次都趔趄欲倒,他伸手去扶,迟迟疑疑,复又将手插进大衣口袋。将近红色捷达,她脚下一滑,一声“哎呀”才喊到一半,身体已向后倒去。他一个箭步冲到跟前,伸长臂膀来扶,谁知脚下也是一滑,两个人竟摔倒在一起。
谁也没想到会这样。他们的腿绞在一起,在最初的那一瞬间,他们一动不动,屏住了呼吸。漫天大雪在半空突然驻足,像被谁喝断了似的,静止不动,于是,白皑皑的雪地与同样白皑皑的夜空浑然一体,宛如一幅凝固不变的雪夜油画。
大雪中,“刘利华”曾六蹒跚而来。
他们竟没有互通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