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芝弹着箜篌,神情忧郁地看着远方,自从那次见到高炳臣之后,她心里的疑惑却在一天天增长,他肯定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弹琴人,他连基本的乐理音律都不懂,能弹琴吗?他肯定不是的,但是,那个真正和自己琴箜相合的知音又在哪里啊!
兰芝的眼里泛出一丝泪光。
这时,钱氏提着衣桶走进客厅,正遇刘兰生准备出门,钱氏拉拉刘兰生的衣襟,示意他出来。
刘兰生没好气甩掉她的手:“哎呀,拉,拉什么啦。”
“你出来。”钱氏说。
“怎么啦?”刘兰生不情愿地跟着她出来,迷惑地说。
钱氏指指兰芝的窗口,刘兰生朝上望去,又莫名奇妙地望望钱氏。
“你听出来没有?” 钱氏小声地。
“听什么?”刘兰生仍有些莫名奇妙地看着钱氏。
“兰芝弹的箜篌啊!”
“兰芝每天不都弹箜篌嘛,我都听烦了,这有什么好听的?”
钱氏说:“你没有听出弦外之音吗,总是那么……”刘兰生不耐烦地打断媳妇的话。钱氏一时说不上来,急忙比划着,又说:“哎呀,总是有些让人感到心里不是滋味,酸酸的!”
刘兰生瞪了钱氏一眼,说:“我当什么?不都是这样!”说罢要离去。
“她以前弹的调子都是很欢乐的,可自从那天高主簿相亲之后,这箜篌弹出来的音……!”钱氏担忧地说。
刘兰生一惊,不由站住,随即也侧耳听去。
“你听,兰芝心里好像搁着什么事啊!”钱氏说。
刘兰生愣了下,立即掩饰道:“真是大惊小怪,每天兰芝不都是这么弹吗?哎呀,你也不懂!我说你别假充内行好不好?”说完,便匆忙离去。
钱氏走进厨房,刘母和钱氏一个在灶上、一个在灶下忙碌着,一会,钱氏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刘母不以为然地说:“有什么不一样,兰芝有时弹弹这个,有时弹弹那个,我看没有什么。”
“婆婆发现没有,兰芝这些天,话也少了。”钱氏忙提醒说。
“姑娘要出嫁了,就要变成大人了,自然要学得稳重点。唉,我平时还嫌她太活泼了,这么大了,有时还在老爷面前撒娇。现在这样很好,到了婆家,人家也会说我们兰芝稳重,有教养。”刘母说。
钱氏摇着头,说:“不对,我和兰芝织锦时,时常看她织着织着就呆呆地发愣。”
“这有什么奇怪?这织机也伴她十多年了,一下子离开,舍得吗?还有这个家,她爹她娘,还有你们,她舍得吗?你那时出嫁,在娘家不也会是这样吗?”刘母说。
钱氏想了想点点头:“倒也是!”
这会儿,焦仲卿在厢房忐忑不安地来回走着,他心里有些矛盾,刚才焦母让他去秦罗敷家一躺,焦母走到门口,催促道:“仲卿,你还在晃荡,还不快点去啊!”
“哥,这个字怎么认……?”香草拿书过来。
“哎哎,你别瞎掺和,秦家还等着你哥呢?”焦母瞪了香草一眼。
香草打量着焦仲卿,说:“哟,什么好事,让哥心神不定?”
焦仲卿没有理睬,仍在犹豫不决地来回走着。
“秦家一对玉佩送人,让你哥去看看真假,你看看你哥……”焦母忙说。
“不是我不愿去,你说秦家那老太太,我一去就把我当猴看,转来转去,问这问那,我……我受不了!” 焦仲卿说。
香草调皮地看着哥哥,玩笑道:“那好啊,是不是人家姑娘看上你,要招你为婿?”
“哎哎,别瞎说,别瞎说!”
“唔?那难说!”香草有意逗着哥哥。
“你小毛丫头瞎起哄什么?”焦仲卿说。
“看你有什么不好?那说明人家喜欢你!”焦母笑道。
“哥,有戏!”香草做了个鬼脸。
“哎呀,烦不烦,我去我去!”焦仲卿赌气地说。
“唔?就这样不行!”焦母吃惊地看着儿子的衣服。
焦仲卿一愣。
“换件新衣!”焦母说。
“换什么衣?”焦仲卿苦笑道。
“一定要换!”焦母不容置否地说。
秦家花园里,一对喜鹊在枝头“喳喳”地叫着,跳跃着。
秦罗敷着一身艳服走出来,对母亲说:“娘,我这心里总是有些紧张不安!”
自从上次见了仲卿之后,罗敷对仲卿英俊的相貌、大方的举止、渊博的知识产生了无名的好感,也由此萌生了一丝爱慕之心。
“嗬,你这是心里装了他啦才会这样。今儿一早喜鹊就‘喳喳’地叫了。”秦母笑道。
这时,仲卿姑母也到了秦家,秦母、姑母、秦罗敷在华丽而雅致的客厅坐着。
不一会,秦家仆人领着焦仲卿进来,秦母立即示意焦仲卿坐下,秦罗敷也有些紧张礼貌地欠欠身子,冲仲卿点头微笑。
焦仲卿刚入坐,发现姑母也在,不觉一愣,说:“哎,姑母也在这里!”
“我和秦家也是老姊妹!” 姑母连忙说。
“夫人,老爷的东西哪样会假呢?其实也可不必让我来看的。” 焦仲卿望着秦母说。
“这是送给她表哥结婚的礼物,自然怕礼物有失误。罗敷,拿给焦少吏看看吧!”秦母说完,忙拉着姑母到一旁说话。
秦罗敷接过仆人递上的香木盒子,逞到焦仲卿面前。
“上次焦少吏看鼎,受益匪浅,这次还承蒙赐教。”秦罗敷小声说。
“小姐客气了。”焦仲卿欠欠身。
焦母不安地来回转着,不知做什么好。
焦仲卿仔细地打量着佩玉,又轻轻放下,回头对秦罗敷说“自然不是假玉,还是一对古玉。”
秦罗敷点点头。
“不是假玉就好!”秦母侧头道。
“此玉色泽光润,触感如脂。”焦仲卿说完,微微笑了下,又接着说:“看来不知多少意中人把玩过,人气养之,燥气尽退,是对好玉。”
秦罗敷不由一怔,看了看焦仲卿,又微微垂下头,似有所思。
“哟,这玉还有这么复杂呀!”一直不吭声的姑母插话说。
“小姐,把这么一对贵重的玉佩送给一对新婚之人,正是绝好的礼品。所授之人也必是高洁之士吧?”焦仲卿望着罗敷说。
“不过……所授之人怕是没有焦少吏这样能理解此玉!”秦罗敷抬起头,犹豫地说。
焦仲卿又拾起玉在手上摩挲着,说:“小姐,确实是好玉!”
秦罗敷看了看焦仲卿,又垂下头,心里矛盾着,终于鼓起勇气,柔声说:“焦少吏,既然这么喜欢此玉,又是识得此玉,不知焦少吏可接受其中一块。”
焦仲卿微微一惊,不知说什么才好,秦母高兴地点点头。
秦罗敷说罢,有些不安地望着焦仲卿,姑母会意地一笑,赶紧对仲卿说:“仲卿,那就收了!”
“小生怎敢受此厚礼?”焦仲卿连忙摆手推辞。
“宝物若是不识者,如同弃物,放在室内也是占了地方,反而累赘。”秦罗敷说。
“断不可行。此是一对玉佩,如同连理枝,岂能拆散?若是分开,则伤了此物之魂。”焦仲卿说。
“若是有缘,两块玉终会合为一体。”秦母笑道。
“仲卿,夫人和小姐这番好意,怎能不收?”姑母焦急地看着仲卿。
“不可,这也是老爷心爱之物,小生岂能贪他人之好?古人云,君子不掠他人之好,可,万不可。”焦仲卿又急忙辞谢。
秦罗敷敬佩的目光里,隐隐地透出一种沮丧。
秦母赞赏地冲仲卿点点头。
姑母气得把头一扭,懊丧地闭上眼,失望地叹了声:“哎哟!这孩子真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