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风间树问他,“有什么不妥吗?”
曾斗城并不回答,把刚烤好的海鲜放在他面前的餐盘里:“今天多吃点,我请客。”
是的,我请客。哪怕你是我的情敌,哪怕本人并不喜欢你。哪怕你家世显赫,我平凡暗淡。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我们都一样平等,一样各有输赢的可能性。
今天,我以一个与你对等的男人的身份,请你吃决战前的大餐。
曾斗城抬手看表,八点已经过了五分钟,满天星斗的照耀下,会有一个人的梦想成真吗?
“啊,那不是小凉吗?”看见远处走来熟悉的身影,萧零然兴奋地喊,“小凉,这边!这边!”
曾斗城慌忙丢下手中正在制作的食物,在围裙上蹭了几下油乎乎的手,跑到路边,局促不安地等待命运的检验。
“耶,斗城加油,我也要加油。”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田丁见小声嘟囔着。
“你中邪啦?”萧零然瞅他。
风间树还是沉默地吃着,似乎这一切并未被他看在眼里。
活到二十岁以来的第一次,蔺子凉提着纸袋,走在滨海的街道上,去赴一个下午说好的约会。
虽然她的心底并没有太过确定的答案。
——叮!叮!
——咔哒。
——啊,斗城,怎么跑得满头都是汗。
——小凉,我……我喜欢你。
——呀?这……(这也太草率了吧,真让人没有心理准备- -||)
——我,我喜欢你。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喜欢你,我也会一直一直喜欢你下去,希望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保护你一辈子。
——呃……(真是个不会说话的男人啊……)
——这个,请你收下。
——这是什么?
——送给你的救生衣。我,我知道你害怕大海,而我喜欢大海。虽然大海有时候很危险,但其实大海是很美好的。我会像这件救生衣一样,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紧紧地抱住你,保护你,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蔺子凉的眼睛湿润了。在滔天巨浪埋没头顶的时候,那个紧紧抱着不放手的男子,是你吗?
——小凉,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如果,如果可以的话,晚上八点,我在海鲜档等你,如果你愿意来的话,请来给我一个答案好吗?
曾斗城这个男人,能够红着脸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想了很久,憋了很久吧。她又怎么会不把他这些年来的小心保护看在眼里呢?虽然今天突如其来的告白实在有些仓促和奇怪,但还是让她深深感动。
只是……只是,曾斗城,你确定我就是你愿意一生一世妥帖陪伴的女孩吗?这样长久的安逸岁月,会因此而改变航道,开启另一段旅程吗?
“小凉,好难得哦,第一次来光顾曾斗城的店,就遇到店家放血大请客哦。”零然拉她坐下,“曾斗城,你这次的请客,绝对值回票价咯。”
风间树坐在从左到右第四个位置埋头大吃,然后不经意地抬头对蔺子凉打招呼:“嗨。”冷冷淡淡的模样,嘴角还沾着芝麻酱。
蔺子凉的心却因为这一声“嗨”而陡然慌张起来。为什么呢?这个白痴在这样关键的时候还跳到她的心底兴风作浪,自己害怕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小凉,我,我太高兴了,你能来这里。你为我来到这里,到你从来不愿靠近的海滩。”曾斗城激动地拉起蔺子凉的手。
“恭喜你,兄弟,你成功了!”田丁见兴奋地大叫,仿佛看见了幸福快要降临的好预兆。
“这是怎么一回事?”萧零然完全蒙在鼓里,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状况的她看看周围的几个朋友。曾斗城激动得脸通红,蔺子凉不知所措地站着,风间树一脸冷淡地又拿起一串烤鱿鱼,只有田丁见在欢天喜地瞎起劲。
“你不知道,斗城下午去找小凉表白的。跟她约好,要是答应做他女朋友就晚上来排档找他,所以……”田丁见暂时充当画外音。
“真的?”零然的表情复杂,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怎么会是这样呢?好像不是这样吧。蔺子凉看着曾斗城晶莹善良的眼睛,却无论如何都不忍心把手里拎着的救生衣还给他,说出那句在心底重复了无数次的话。
对不起,我们还是做好朋友吧。
只能是好朋友。一直下去的好朋友。永远的好朋友。最好最好的好朋友。这样的关系,也是人世间的另一种福气呢。
“小凉,我,我一定会照顾好你,好好保护你。总有一天,你不会再害怕海,不会再需要救生衣。我会教你游泳,带你冲浪,陪你打沙滩排球,我要带着你坐上油轮,去环游世界……”很显然,曾斗城已经陷入到狂想中了。
“祝福你们!”
“好好加油哦。”
“我……”蔺子凉始终开不了口。
“哎,我吃饱啦。”风间树突然不合时宜地撕破这一边的大团圆画面,他伸了个懒腰说,“谢谢小曾的款待,我先走啦。”
然后他突然想起来什么,拎出一个装着两个盒子的塑料袋,放在桌上:“谢谢小凉和零然做的饼干,把盒子洗干净还给你们啦。不过……说实话,小凉做的婴儿饼实在很难吃哎……斗城兄,你的胃要做好以后遭受虐待的准备哦。”
然后,他不带一丝表情地扫了一眼满脸错愕的蔺子凉,转身离开。
“什么?零然,你不是说那个饼干是做给我的吗?”田丁见爆炸了。
“我什么时候说做给你的?那是我和小凉给风间树的回礼。”萧零然一脸茫然。
“那天夜里哇,我打电话给你问你的,你忘记啦?”田丁见急得抓耳挠腮。
“你烦死了,谁知道你半夜说的什么事,我睡得胡里胡涂的,根本没听清,就想快点挂电话回去睡。”萧零然揭晓答案。
“啊……”田丁见崩溃了。
“对了,你说要跟我说的事,你就快说吧。”
“没什么事……”
“你有病啊?”
“郁闷。”
“神经啊,快说,你说不说,不说我掐死你……”
“……”
两个人笑着闹着打成一团了。
而就在这些对话发生的三十六秒钟的时间里,蔺子凉仍旧那么定定地站着,一动不动,一言不发,那样定定地站着。
“小凉……”曾斗城拍拍她,却看见有大滴眼泪从她眼里掉出来。打在地面仿佛碎裂的水晶,发出令人心碎的声响。
“小凉,你,你怎么了?”曾斗城慌了神。
“嗯,没什么啦。”迅速抹掉脸上的泪水,蔺子凉努力绽放笑容,“哦……第一次来尝斗城的手艺,今晚一定要不醉不归!喂,你们两个家伙,不要闹了啦。”
流出来的眼泪可以用不小心洒出来的啤酒泡沫掩盖,用力憋红的眼睛可以嫁祸给烧烤产生的烟雾,低沉不快乐的情绪可以被伙伴们的张狂笑声轻易打散。
可是,可是我在心底用最大分贝叫喊出的那句话,你怎么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假装听不见呢?
如果可以,我多希望刚才的你,用那双设计过“风型号”游艇的手,用那双捧着深爱生物尸体泥的手,用那双突然把我天旋地转的世界抱在怀里的手……
牵起我,带我走。
也许后面的故事,就一切都会不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