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意外地，一觉香甜。自从秦捷回来以后，这还是于夏晚很难得睡的好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向床头古朴的五斗橱顶上的闹钟，已经快九点了。

她坐起来，意犹未尽地打了个哈欠，穿衣服整理床铺。推开门，看到秦捷正坐在昨天吃饭的紫花扁豆架下的石凳上看报纸。阳光从细密的花叶间透下几缕来，断断续续地洒在他的头发上和肩头上。听见房门的动静，他抬起头笑着打招呼：“这么早。”

早个鬼。于夏晚有点儿不好意思，抓紧时间洗漱后吃了早饭，就催着秦捷赶紧到墓园去。正是雏菊开花的时节，于夏晚看见秦捷手里的一捧白色雏菊，问道：“这是？”

“早上起来屋子后头采的。”秦捷理了理手里的花束，“没有买的漂亮。”于夏晚心里不知怎的有点儿酸，她帮着摘掉花束里的一片草叶：“谁说的？我觉得比买的强。”

“像你这么没眼光的有几个？”秦捷眨眨眼，于夏晚从他手中夺过那束雏菊：“这花是钱买不来的，沈阿姨肯定会喜欢的。”

墓园离老屋不算太远，因为有专人打理所以十分整齐干净。看园子的老人家知道今天有人来扫墓，特地把园门打开了等候着。于夏晚一看，对自己今天早上的赖床更加感到不好意思。墓园不大，一共有十几座坟茔，秦浩秦捷母亲的那座在最东头朝南的斜坡上，不大，却修得精致，墓两旁蹲着两个哀伤的石雕小天使。于夏晚几年没来，一见到沈阿姨的墓便哭得不能自已，反倒是秦捷一直不停地在给她递纸巾、说安慰的话。两个人亲自拿扫帚把坟周围打扫干净，又用黑漆仔细地把墓碑上的刻字描了一遍。

先慈沈氏筠君之墓，子秦浩秦捷泣立。

最简单不过的两句话，于夏晚站在一边，看秦捷拿着毛笔恭敬又认真地仔细描摹。每一横，每一竖，每一撇，每一捺，他的手稳稳动作，从背后看，像极了一个人。

于夏晚转过身，面对墓园里开着的雏菊。

以前描字总是秦浩的事，他总嫌秦捷和她毛手毛脚，把漆描出了刻字的界外。每回上坟，她都站在这个地方，从背后看着他。泪水又滴落，这个墓园的气氛太萧索，让人变得太脆弱。她擦了擦眼睛，可泪水总是克制不住地往外涌。

背后突然贴近的怀抱让她无力推开。

“夏晚。”

“别这样，”她勉强挣了挣，颤声道，“在沈阿姨面前，别这样。”

“就因为在妈妈面前，我才要这样。”秦捷的声音在她耳边，“夏晚，当着妈妈的面，我再说一遍，我爱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可是秦捷，”于夏晚哽咽着，“你，你，你别耍小孩子脾气。”

“我没耍小孩子脾气，我也不是小孩子。”秦捷把怀里的于夏晚转了一个身，捧住她的脸，“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更知道自己想要些什么。在这里，在妈妈的面前，我不会说一句违心的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这次回国就是为了你，以前的事我不管，从今天起我要你也开始爱我，像我爱你那样爱我。”

“你你，你疯了，我我我，我可是你的姐姐呀！”于夏晚实在难以抵挡他的眼神，只有抓了最靠近嘴边的一条理由来推托。秦捷笑了：“什么姐姐？又没有血缘关系，你不过大我三岁而已，我不计较。”

于夏晚有些噎，什么不计较，好像她厚着脸皮硬要贴上去似的。她嗫嚅着还想说点什么，秦捷已经牵住她的手往墓园外头走了。看园子的老人家还站在园门口笑望他们俩，于夏晚想到刚才秦捷的举动肯定尽入人家的眼底，反驳的话也羞了回去。她甩开他的手，快走几步蹿到前头去，径直回到老屋自己房里，回手把门一关。

在床边呆坐了半天，于夏晚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唯一还清明的思维就是秦捷对她来说是个大麻烦，是阻碍她平静生活的绊脚石。她粗粗喘了几口气，腾地跳起来把衣橱里的衣服全部抱了出来胡乱塞进箱子里。拖着箱子打开门，看向仍站在门口的秦捷：“陪你看过沈阿姨了，马上送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