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虾粥。”于夏晚被他带笑的声音惊醒,连忙点头:“好的,虾粥。我这就去买菜。”
在超市买的时候基围虾每只都是活的,即使塑料袋里放了碎冰,回到家里仍然死了几只。于夏晚把虾倒进盆里,一边放水一边在盆里轻轻地搅,碎冰慢慢融化。
淘米熬粥。虾粥好不好吃,关键在熬粥的功夫上。用砂锅小火慢熬,水开之后还要不停地用勺子翻搅。米全部熬烂之后,再把虾在葱油锅里爆一下,倒进粥里。盖上砂锅的盖子一边等,一边爆了一小盘花生米,冰箱里的酱黄瓜拿出来切成丁,再浇上点麻油,小碟上放了三块红色的豆腐乳。
生活其实很简单,一锅粥,两三样小菜而已。
一个月没踏进厨房,从消毒柜里拿碗出来的时候,于夏晚看着碗边上已经干得抠都抠不下来的一小片绿色菜叶哭笑不得。不过想想也算是难为秦捷了,好歹他没有把吃剩的脏碗全摔掉,还能凑合着洗洗,就算不错了。
把碗碟筷子翻出来洗一遍,粥也熬得差不多了。揭开锅盖,虾的鲜香扑面而来。粥和菜端到餐厅里,早已经引颈期待的秦捷先拈了一块酱黄瓜丢进嘴里。
吃完饭,于夏晚在水槽边洗碗。秦捷走过来,揽住她的腰。他没说话,只是贴在她的背上。两人之间一点儿缝隙也没有,于夏晚甚至能感觉到背后他的心跳。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也许是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总还有个他陪伴着,每每想到这里,于夏晚总觉得对秦捷有点儿亏欠。无论如何,是她害得他失去了父亲。
“你真的没怪过我?”傍晚两个人席地坐在阁楼里,一人手边一杯咖啡。秦捷拉于夏晚过来,让她靠进自己怀里。
“怪你什么呢?”秦捷淡淡地笑,“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长辈们的恩怨,我怎么会怪你?”
“秦捷。”于夏晚没敢看他的眼睛,她靠着秦捷曲起的长腿,“我不知道会这样。我并不想弄垮公司,更不想害得秦伯伯病发,我昏了头,我……我那个时候已经昏了头……”
他手指撩弄着她的长发:“我知道。”
“我……”于夏晚看着咖啡杯上氤氲升起的热气,“我很后悔,可是……”
秦捷沉默了很久。他白色的掌心里,有她黑色的头发。
“其实……我爸爸也很后悔。知道吗?夏晚,他临死的时候把一切都告诉了哥哥和我,当年你妈妈和你并不是他派人绑架的,绑架你们的,是你爸爸的债主。”
于夏晚猛地坐直身子,回过头看着秦捷。
“我这么说你可能会生气,可这一切都是真的,夏晚。于叔叔一直都有爱赌的毛病,我爸爸屡次劝阻,他都不改。他一样样地变卖资产,直到最后一文不名,还欠了人家一大笔赌债。他最后一次来借钱的时候,我爸爸气极之下没有答应。原本只是想着让他吃点儿苦头,以后就能改了这个毛病,谁知道那些债主会想出绑架你和你妈妈的办法来逼债。”
于夏晚震惊得瞪大眼睛。
“你妈妈心脏病发去世真的是个意外,谁也不想这样的。我爸爸虽然立刻就把钱还给那些人救回了你,可于叔叔始终不肯原谅他。夏晚,于叔叔自杀后我爸爸自责到无以复加,当时我已经六岁,我记得清清楚楚,爸爸在妈妈怀里哭得有多悲伤。夏晚,爸爸对你有多宠爱你也能感觉到,他几乎把所有的爱和关心都用在了你身上,就是希望为他的无心之失赎罪。”
“他即使在死的时候,还在乞求你的原谅。”
于夏晚呆呆地坐着。五年前从竞争对手那里知道了秦伯伯是害死父母的凶手时,心中充满了无可比拟的痛苦和仇恨。怀疑的种子不需要土壤水肥就能生根发芽。她利用工作之便翻检公司十几年前的资料,发现那些原本隶属于氏的资产一项项变成了秦家的产业,厚厚一叠变更材料在柜子里放了很久,散发着重重的霉味,让于夏晚不能呼吸。虽然明知那个人告诉她这一切的用意,她还是忍不住把机密情报透露了出去。报复的快感像是疯狂催打的皮鞭,让仇恨这匹扬蹄野马奋然决然地跃下悬崖。秦伯伯病发去世时她也曾经后悔无助,秦浩知道真相后她更是绝望哀伤,种种不堪回头重整的情绪,借着秦捷这番话又像网一样包裹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