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麦草(2)

那些回不去的初恋时光 作者:宋煜


高二下学期期末考的时候,我依然稳坐第一名的位置。

令我和阮薇薇吃惊的是,第二名竟是黄枷。

阮薇薇说,也许你和黄枷才合适,你看你们的成绩都挨得那么近。我看着阮薇薇的眼睛渐渐褪去光泽,我说不会的,他更喜欢漂亮的女生呢。我找不到恰当的话来安慰阮薇薇,但我多么害怕她难过。

可另一方面,黄枷却像一粒种子在我的心里渐渐萌芽,我总是记得他跟我说他英语其实很好时的神情。他的脸色那么好看,而那刻我心声如海。

可是阮薇薇说,其实你也很漂亮啊。阮薇薇还说,你是不是也像我一样喜欢黄枷?

我掩饰着我的慌张,低下头轻轻摇着。我听见阮薇薇继续说着,你要是说谎,就会像皮诺曹一样,长一个长长的鼻子。

说完,阮薇薇安静地去看自己的书了,而我在想,我的鼻子会不会真的因此长长呢?

阮薇薇开始暗自用功,我知道她的目的不是做凌霄花,而是像株木棉一样和黄枷站在一起。

阮薇薇说,我不会把黄枷让给别人的,她看我一眼,说,任何人。阮薇薇说每个人的幸福都靠自己来争取。

阮薇薇这么说着,我忽然感到一种恍惚的幸福。我想,每个人的幸福都靠自己争取,为什么黄枷不可以是我的幸福?

高三的时候阮薇薇问黄枷要考哪所大学,黄枷转过头来,眼睛却瞥向我,我赶紧垂下眼去,却又无比清晰地听到黄枷说的话,F大。

那年的高考,我们三个竟然同时考到了F大。榜单前,阮薇薇看着我说,老天真是公平,让我最爱的两个人都没有和我擦肩而过。

可是我却没有走进F大的大门,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爸爸已为我办好了去纽约的签证。爸爸以为我会开心,因为从小我就有出国留学的愿望,而现在这个儿时的愿望达成,我却遗失了所有的快乐。

1999年,我到纽约苦学英语。在头两年里,我和阮微微常常通过电子邮件联系,我写很长很长的电子邮件给她,包括我吃了什么,穿什么样的衣服,看了哪些书。我不停地在键盘上敲啊敲,把字一点点地垒起来,遮住屏幕上寂寞一样的白色。

我想念阮薇薇,也想念黄枷,但我从来不在信里提到黄枷。我觉得自己像是灰姑娘,总是在午夜的钟声敲响的时候,遗失自己的幸福。

反而每次阮薇薇都会提到黄枷,仿佛不那么做会对我有所亏欠。阮薇薇说,他今天穿了件耀眼的白衬衫;他现在学习很刻苦;他问我要你的电子信箱要不要给他;他现在变得有些神情落寞……

只是后来邮件越来越少,直到再也没有音信。我想起阮微微的话,幸福都靠自己来争取,我想,或者黄枷不是我的幸福。

我不再给阮薇薇发电子邮件,我想,她可能已经和黄枷幸福地走到了一起,我不忍心打搅他们的幸福。

在纽约,我过着艰苦又落寞的日子,唯一让我感到温暖的是,我可以看到鸡蛋花。看到鸡蛋花我就想起黄枷,想起他那张漂亮的脸。我第一次看见黄枷的时候,校园里的鸡蛋花开得正盛,而临我的窗子正开着,他从窗前走过时,我闻到了淡淡的鸡蛋花香。

我来纽约前,阮微微一直抱着我哭,黄枷却送我一束鸡蛋花。黄枷附在我耳边小声说:知道吗?鸡蛋花像那只小猪男一样代表了想念呢。

我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想起黄枷来,我拿出剩下的红色的玻璃猪,她不再剔透并且丢了只耳朵。我记得黄枷说那只蓝色的玻璃猪是小猪男,我对着剩下的一只说,没有什么是永远在一起的,可是小猪女,你觉得寂寞吗?

四年后我回国,因为提前修完了自己的课程,比预期的时间早了一年。我想我可以看到阮薇薇了,当然还有她身边的,黄枷。

家乡的鸡蛋花正开着,花香馥郁。我下了飞机才打通了阮薇薇的电话,然后静静地等着。我远远看见阮薇薇,她像一只白色的鸟向我扑来,而他身后站的,却不是黄枷。

是阮薇薇的男朋友。我们三个坐在名典喝咖啡,轻啜着,谁也不说话,这让我想起以往的一些情境。但时光荏苒,四年了,很多过往的细节都被时间过滤得不再那么清晰。后来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声,黄枷呢?

阮薇薇却与我异口同声地说了同样一句话。

我的脑子一下子理不出头绪来。

阮薇薇说黄枷平时很用功,虽然在一个学校,也不经常碰面,前段时间他却突然跑来告诉我说他考取了MBA,要去美国找你。阮薇薇说,事前我不告诉你,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他昨天刚走,我还以为……你们已经见到了。

我低下头轻搅着面前的咖啡,我想,黄枷你在哪里啊?我为什么总是把你弄丢呢?

一阵风吹来,一朵鸡蛋花飘落下来,颤巍巍地落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我捡起来看,看见它蛋白的花瓣,蛋黄般的花心。只是,只是我发现鸡蛋花是没有花蕊的,我的心骤然又变得伤感空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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