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为了减少以后维护或者更新设备的资金投入,我们可以适当地停产。”
“这个我不能认同。你们是国营矿,说句实话,可能你们对于资金流的效率没有特别的要求,但我们公司对这个有严格的预期,为了尽可能降低风险,我们要求必须尽快回笼资金,必须追求一定的利润率,要不然,我没办法向股东们交差。我们既然入股大观煤矿,你这一停产,损失的利润也有我们的份哪。”
叶小薇毫不退却:“我认为我们的建议和您说的没有冲突,我们考虑的是规避更长远的政策风险和维护资金。那时候,如果因为设备达不到环保要求,停产是在所难免的,避免设备的短期更新,实际上是对资金的最大节约。”
陈玉亮感受到大观煤矿的咄咄逼人,只好暂时虚晃一枪:“这个我一个人做不了主,我还得征求公司股东们的意见。我希望为了尽快促成合作,在这个问题上不宜纠缠太深,大家各自退让一步嘛。”
王家瑞满怀期待地看着陈玉亮,“我希望您还是尽量说服股东们考虑周全和长远些吧。”
陈玉亮面露难色:“我只能说尽力、尽快。但结果如何,我不敢打包票。”
终于结束了谈判,炎泽通往大观煤矿的路上,王家瑞、叶小薇的车在路上看到好几辆救护车和警车警笛大作从自己后边呼啸而来。
叶小薇猛地警觉:“王矿长,不好了,看样子这附近什么矿出事了。”
“慢点开,让救护车先过去。”
司机放慢了速度。王家瑞落下车窗玻璃,问路边一个人:“出什么事了?”
“大观煤矿瓦斯爆炸了,一百多人现在还在井下呢。”
王家瑞急得冷汗都出来了:“快,快点回矿上去!”
王家瑞和叶小薇飞奔到主井附近,在黑压压的人群里看到了林维昌,“林矿长,到底怎么回事?”
林维昌朝蹲在地上的黑皮狠狠踹了一脚:“这王八蛋把香烟火机带下井了!”
王家瑞正要发作,老卢矿长拿着一根棍子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我打死你们这些吃人饭不办人事的混账王八蛋!”
老卢矿长的棍子雨点般地朝王家瑞头上、身上招呼着,一边打一边骂:“去北京啊,和陈玉亮合作啊,赚钱啊,现在安全生产没抓好出事了吧?多少条命还在井下啊?!”王家瑞眼前一黑,朝地上一头栽去!
大叫一声从床上滚到了床下,王家瑞惊醒过来。
又是这样的梦境,又是矿难!
坐在地板上大口喘气,王家瑞知道,这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达不成一致的意向,双方只好不停地磋商。
王家瑞、叶小薇以及大观煤矿四个技术人员又一次和陈玉亮坐在了一起。李副市长带着梁秘书也赶了过来。
见到李副市长的那一刻,直觉告诉陈玉亮这次的谈判自己可能得让步了,虽然心里不快,但还是动情地握着李市长的手:“李市长,我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您给盼来了。”
“你这说得太夸张了。我这次是来北京开会,听说你们僵持不下,所以顺便过来给你们调和一下。”
“一点也不夸张,有些事可能还得您来帮忙定夺和拍板。情况刚才我也汇报了,关于设备的问题,我们已经调整了四遍,可是王矿长他们还不满意。按理说,我们注资煤矿那就是煤矿的股东了,煤矿也应该尊重一下我们的意见嘛。再说了,不满意那就好好再商量呗,可王矿长决定明天就要回去,你说这事怎么办?”
李副市长心里也乐了,没想到王家瑞活学活用,也学会了陈玉亮的以退为进这招。
“陈总,我实在是放心不下矿里,因为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出来了不在矿上。尽管天天电话了解情况,可心里还是没底,跟个睁眼瞎一样。”
“没那么严重。咱也得商量出个一二三您再回去啊。”
“真是这样,待不住了,你不知道,我昨天晚上还做了半宿的噩梦。”
陈玉亮理解煤矿的担子重,但像王家瑞这样的,他觉得不至于。十年前,由于对形势判断错误,陈玉亮投资了七八千万全部打了水漂,还欠了人家几千万,债主扬言要请人做了他,他自己的全部家当也是干干净净,当时万念俱灰,跳楼的心思都有了。可最后还是想开了,该吃吃该睡睡,陈玉亮觉得,按说自己那时候的精神压力比王家瑞不会轻松吧?可也没到王家瑞形容得这样。
这也许就是他们最大的区别,生意上的风险,到最后只是多几个零少几个零的事。就算跳楼,哪怕再找上几个倒霉的债主垫背,跟着一起热闹一下,也还就是那么几个人。可是煤矿的生产风险跟这一比,那是要么不出事,一出事就是全国震惊的大事。几十、几百条人命、多少户家庭!
综合了他们双方的观点,李副市长认为王家瑞的方案有道理:“为了长治久安,还是少走或不走弯路为最好。在环保这个问题上,坦白地讲,我们地方政府是吃过亏付出过代价的。前些年,为了发展经济,部分地方政府在环保准入门槛上没有严格把关,当时就是因为只算了小账,事后环境污染问题一出来,综合治理起来非常难,而且经济上的损失跟前期利润相比,可以说是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