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汉眼巴巴地看着艳红。
本来,他和老伴商量好了,觉得艳红这闺女不容易,死者已矣,可活的人还得活着不是,不能勉强她再去举报,万一那马老板真的拿小柱子报复,可就后悔莫及了。不劝她举报,这是老两口商量的最后决定,可是这一病,思乡之情像海水涨潮一样一层层涌来,陈老汉被冲得站不住脚,作势就想顺着这潮飘回家乡。
“你能答应我继续举报马老板吗?” 陈老汉期盼地注视着艳红。
艳红矛盾极了,左右为难。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陈大娘看着艳红的脸上阴晴未定,因己思人,劝老伴说:“都说好了的事,你就别为难艳红了。”
陈老汉叹了一口气之后闭目养神,可是一闭上眼,家乡的一草一木都分毫毕现,住了一辈子的家乡,他从来没发现竟然如此让他牵挂。
陈大娘体贴地给把老伴被子的边边角角掖好,看着老伴脸上一会儿一变的神情,她知道,老头子又在想家了。其实,她自己何曾不想回家去呢?人离乡贱,更何况他们这两把老骨头。
看着坐在小饭馆里的艳红,大家不知该怎么劝她。一个母亲,为孩子所做的一切都可以理解。可是,叶小薇认为,理解和支持不一样,她和王家瑞几次讨论过艳红的事。两人都认为,她应该站出来,继续举报。
艳红一脸羞愧,不敢抬头看叶小薇:“我对不起王总和您,你们对我们这么关心,我……让你们失望了。”
叶小薇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女人,命运已经在她身上加诸了太多的不幸,自己怎么能再对她多加苛责呢?叶小薇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亲切,对艳红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们。我们只是觉得,黄金洞煤矿隐瞒矿难的事应该被查个水落石出。不管你们家大柱子是不是受害者,那件事至少牵涉到十多个矿工十多条人命……”
不消她多说,其实艳红也是有预感的,直觉告诉她,大柱子就在那些至今没个说法的受害者里面。
“艳红,你再想想陈大爷两口子,为这事遭到报复连家都回不去。”
其实不用她说,艳红也没敢忘了陈大爷老两口为自己所作的一切,她流泪了……
叶小薇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别哭。我们女人,生下来不是为了忍气吞声。我们在大是大非面前应该挺直腰杆告诉他们,我们女人不是胆小鬼。我们一样能惩恶扬善。你要相信,这个社会不会纵容马老板这样的坏人逍遥自在!”
叶小薇的话唤醒了艳红内心的坚强,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叶小薇,可还是有一丝的犹豫。
“艳红,你再好好想想吧。原来因为毕竟没有真凭实据,我和王总一时也想不出实际办法来帮你。现在王总说了,他想办法通过李副市长把这份材料转给闰城市的领导。”
艳红似乎又看到了希望。在此之前,她的举报材料总是石沉大海,这些消息一点一点地磨灭着她的举报信心,如果能有领导直接过问,这显然会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但对孩子的担心又让她开始左右摇摆。
叶小薇的话到底还是让艳红心里起了波澜,夜深人静,她仔细把事情的经过前后想了一遍,继续举报还是就此罢手,这天平的两端随着事情回想的经过不断地往返倾斜。
清晨,一声鸡鸣把她从回忆中唤了回来。看看身边熟睡的儿子,艳红觉得,自己还是应该为大柱子去讨一个公道回来。
坚定了这个念头,一早上班后,艳红去找王家瑞说明了想法。
“王总,我听叶副总说您要把我的举报材料转给有关领导,我想来想去,觉得我以前想放弃举报的行动对不起大家,我下了决心,我要继续举报黄金洞煤矿的马老板。”
王家瑞听到艳红的这个决定有些意外,看着艳红没有说话,他无法得知,艳红的坚定还能经得起多少生活的磨难。
“王总,我下决心了,从今以后我不会再退缩,直到马老板受到法律的制裁为止!”艳红说着,把自己写的材料递给王家瑞。
看着这些材料,王家瑞拍了板,这件“闲事”,他还就管到底了!
拿着这些举报材料,王家瑞找了一个合适的时间去见李副市长。坐在办公室里,王家瑞底气十足却又有些为难,毕竟炎泽和闰城不是一个辖区,但他相信,凭这么多年打交道对李副市长的了解,这个老领导不会将这些举报材料束之高阁。
李副市长接过王家瑞递过来的举报材料,神情严峻地翻阅着。主管煤矿安全工作这么多年,李副市长清楚地知道,如果这些材料属实,那意味着一场性质相当恶劣的犯罪行为。
“死者的家属已经举报了一段时间了,但至今还没有得到相关部门明确的答复。我不知道李市长有没有什么好办法,促成这件事的真相水落石出。”
李副市长拧眉想了想,说:“闰城的唐市长我认识,一起在省里开过会。我给他打个电话试试看。”说完,他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开始拨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