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名叫周子扬,男,21岁,S市人,江川大学计算机系二年级学生。死因为机械性窒息,脖子上有扼痕,双腿自根部被斩断--我和关雨菲当晚看到死者抱着两根粗壮木棍之类的物件,正是死者的双腿--凶手将其摆成V字型,架于死者的双肩上,再将死者的双手捆绑住,使他牢牢地抱住那双腿,捆绑物是一条非常普通的尼龙绳。经初步勘察,水房不是命案的第一现场,死者是在别处被杀后移至水房。
从死者大腿根部参差不齐的伤口推断,凶手使用的应该是一把杀猪刀之类的凶器,现场没有可提取的指纹和脚印,只在死者的手里发现了一张血迹斑斑的魔鬼牌。
纸牌上是一位浑身血红色、留着白色大胡子的大魔王,霸气十足,眉宇间透着一股慑人的威严。他的头上有着一对弯月般的尖角,顶戴金色宝冠,肩披暗蓝色的披风。只见他左手握紧拳头,右手拿着一个黑色的水晶球……粗略一看,这等模样,好像电玩游戏中的终极BOSS造型。
在纸牌的底部,有一个很小的英文单词:Satan。
我反复地看了看那张魔鬼牌,抬头问坐在我对面的罗天:“撒旦?什么意思?难道凶手把自己当成是撒旦的化身?”
罗天点燃一根烟,深吸了一口,有些茫然地说:“我也不知道,我查过资料,有人说撒旦曾经是上帝座前的六翼天使,后来堕落成为魔鬼,被当作与光明力量相对的邪恶,黑暗之源,也有人说,撒旦并非一个实名,只是魔鬼的形容词,说法都不一样。”
我想了想,又问:“那你觉得这个案子与10年、20年前的案子有关系吗?”
他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我敢肯定。”
“那么,周子扬是死于什么?哪一宗罪?”
“根据我们调查,周子扬生性极其懒惰,是那种典型的头脑简单,四肢又不发达的家伙,他的特征非常明显,死于‘懒惰’,我想,凶手将其双腿斩断,就是对他的一种惩罚。”说到这里,罗天突然皱紧了眉头,从我手里拿过魔鬼牌。
“怎么了,罗天?”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魔鬼牌,神情凝重。我猜到他可能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我没再出声,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半晌,他喃喃地说了一句:“也许……这是一种暗示。”
“暗示什么?”我舔了舔嘴唇,有点紧张。
“下一个受害者的信息。”
“撒旦?”
“对,10年、20年前的受害者分别为暴食、淫欲、贪婪、高傲、嫉妒、愤怒、懒惰。顺序不一。在‘七宗罪’中,撒旦代表的是‘愤怒’,很可能,这张魔鬼牌是在暗示下一个受害者将死于‘愤怒’,但也有种说法,撒旦就是堕落天使路西华,路西华在‘七宗罪’中代表‘傲慢’,也就是说,下一个受害者也有可能会死于‘傲慢’,如果按照撒旦只是一个形容词来分析,”罗天顿了顿,接着说,“那么你是对的,凶手把自己当成撒旦的化身。”
“可这又表示什么呢?难道一个一个地去查他们谁是‘愤怒’谁是‘傲慢’?学校这么多人,怎么查啊?”
“我知道,但这是唯一的办法。”说着,罗天将身子前倾,从桌面上握住了我的手,那么认真那么认真地看着我,“小烟,咱们分头行事,你就负责查咱们班的那些学生,看看他们谁符合‘愤怒’或‘傲慢’,要速度点,咱们快没时间了,因为,接下来的十几天里,还会有4个人相继遇害。”
我点点头。我完全能体会罗天的心情,他是一名警察,有人被害而凶手仍逍遥法外,再没有比这更让他苦恼的事了。然而,我总觉得10年、20年前的案子与现在的三宗命案有着太多的不同之处。于是,我把自己的疑惑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如果这次的命案真的是10年、20年前的同一个凶手干的,罗天,你想想,为什么凶手10年、20年前没有在案发现场留下什么魔鬼牌?又为什么在杀死高敏和刘小惠的时候也没有留下,唯独留在周子扬的案发现场?还有高敏、刘小惠跟周子扬的死法也有着很大的差别,高敏虽然符合‘七宗罪’中之‘淫欲’,但她只是后脑勺有撞伤,脖子上有扼痕等等,而刘小惠也只是被割断了手腕,何以周子扬会死得那么残忍,遭凶手斩断双腿?还有最后一点,我们前几天也说过的,凶手到底为什么要把刘小惠的死状模仿成跟去年吊死在荷花池的女生一模一样?这些问题我真的想不明白。”
罗天轻轻一笑道:“不明白是吗?那我分析给你听,我们这次面对的是一个极其冷静而又聪明的罪犯,从这三宗案子来看,我们不难发现凶手的心理实际上也在变化,比如刘小惠的死,很可能就是他在迷惑警方,除了这一点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对自己以前的杀人手法已经感到厌倦了--以前他只是单纯地杀人,不会在受害者死后还惩罚受害者的身体--这一点从周子扬被斩断双腿可以看得出来。因此,我怀疑今年将会是凶手最后一次作案,也许他得了不治之症,也许他觉得自己老了,10年后再杀人已力不从心,所以他才会在周子扬的案发现场留下一张魔鬼牌,他在挑战警方的同时,也在跟警方玩一场智力游戏,我相信,今年的命案将会比以往更加残忍、更加棘手。”
罗天分析得似乎有些道理,可是我却更加茫然了:“就算是这样,那又能怎样呢?这张魔鬼牌暗示的范围太大了。好,我现在假设它暗示的就是‘愤怒’,那什么是‘愤怒’?脾气暴躁吗?我想,每个人都会有脾气暴躁的时候。还有,你知不知道江川大学一共有多少学生?要想在他们中间找到‘愤怒’或‘傲慢’,太多了,也太难了。”
罗天说:“我知道,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如果这张魔鬼牌真的是暗示,那下一个受害者的特征绝对不会含糊,他们的‘愤怒’或‘傲慢’应该是很典型的,就像周子扬的‘懒惰’一样。”
我没再说话,勉强算是同意了他的说法,但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刘小惠的贪婪之罪会那么模糊呢?她只是有一点爱贪小便宜而已,我想,比她更符合贪婪之罪的学生应该多的是,凶手为什么偏偏选了她?真的只是在迷惑警方,或者是想换一种杀人手法?
这时,罗天的手机发出短讯的声音,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没理它,又把手机装回了兜里。
我看看他:“谁发的信息,怎么不回?”
“哦,叶寒,那丫头三天两头给我发信息,问我借书。”
“叶寒?”我心里突然酸酸的,挖苦道,“你该不会是因为我在而不方便回信息吧?”
“说什么呢?对你,我可是没有任何隐瞒的。”
“谁知道啊,你们男人都一样,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我可不是这种人。”
“你要不是的话,干吗把手机号码告诉叶寒?假惺惺。”
“嗯?我没告诉她呀,我还以为是你告诉她的呢。哎,小烟,你有没有跟她们说我是你什么人?”
“说了,我说你是我表哥啊。”
他立马做晕倒状:“那完了,我说你是我表姐。”
我扑哧一声笑了:“讨厌!”随着这一笑,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忙说,“对了,水房里那个大叔……”
罗天说:“哦,我们已经调查过了,他叫蒲鹏,是江川大学的校工,当晚因为闹肚子去上厕所,看到水房里有异样,所以就进去看看了。”
我狐疑地问:“闹肚子?这么巧?”
罗天耸了耸肩:“也许吧,有校医给他证明,他在案发当天傍晚的确去医务室拿过药。”
“这就说明他更有问题啊,也许他是故意的呢,说不定我和关雨菲走进水房的时候,他就躲在水房里,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依我看,那个蒲什么的校工就是凶手,我才不相信有那样的巧合。”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这只是猜测而已,破案讲的是证据。”
我不乐意地撇了撇嘴:“猜测有什么不对呀?只要凶手没找到,每个人都有可能是杀人犯,你不是也经常凭感觉推断一些事情吗?哼,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罗天看了看时间,拍拍我的手:“好了,小烟,咱们现在就开始行动吧,越快越好。”
我悻悻地“哦”了一声,有些气馁,虽然罗天说下一个受害者的特征会很明显,可是这学校少说也有五六千名学生,而且,凶手既然敢明目张胆地暗示,那就证明他早已有下一步的计划。我有些不明白,干吗不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呢?让那些符合“愤怒”或“傲慢”的学生自己小心或者寻求警方的保护不是更好?
罗天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说:“如果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只会让大家更加人心惶惶,而且,很多人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