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记得就记得,你说全新就全新的么?再说,我当时扔进垃圾筒,你要不乐意,完全可以再捡回来,事隔这么久,你现在突然提起来,还把所有责任都往我身上推,怎么可以这样!”安之真是又羞又愤,觉得身上层层冬衣都挡不住他如X光般能透视的双眼。一想到她曾身无寸缕的出现在他眼前,而他的手在替她换衣服过程中还会不可避免地碰到她的身体,她就想趁着神不知鬼不觉的,下黑手将这个讨人厌的家伙推到江里去。
“本想既然是朋友,那么即便你将我衣柜里的衣服统统扔了,我也不好意思计较。后来幸得你提醒,我才想起来原来我们一直不熟,既然不熟,有些事自然另当别论了。”
安之这一辈子真没见过这么爱计较的男人,愤怒之下哪里还想得起是他先说他们不是朋友的,再则她心里一直巴不得和他撇清关系,也从未将他当朋友看待,所以一时之间连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又一想到她极有可能真要赔他八千块钱,安之就觉得自己快崩溃了。以她现在的负债身,连欠林岫的住院费都还没还清呢,让她一时半会儿上哪找八千块去?安之欲哭无泪,觉得安逸日子过久了,连骨气也少了:“我……我只是随便说说的……”
“没事,你有置疑有抵触情绪是正常反应,我并没往心里去。等发票确认无误了,你在这个月底之前把钱还清就好,我也不是太着急。”
她难得服软,他却摆明了有意为难,安之气不过就吼了起来:“你要我赔这个,那我找谁赔去?你白看了我的身子,又拿我的清白给你自己洗白,你这样做的时候有没有问过我同意不?”
她说着说着竟觉得委屈起来,这一些她都忍了,他却为了一件衣服逼她要八千块钱。他以为谁都跟他一样有钱么?
“洗白?”她就是这样看他的?
安之将发票一下子甩到他脸上:“钱我月底之前还你就是了,以后我们再不相欠。”说着就跑了出去。
月底恰是年底。这一年的冬天没下过一场雪,却赶着在春节前连下了好几天的雪。
一开始雪还只是小小的,停多下少;后来越下越大,下多停少,整座城市很快隐没在了厚厚的积雪中,银装素裹的一片纯净世界。到得大年二十九那天,上班时还能勉强通车的路况,等安之加班后回家,大半的公交都已停开——不过安之并不知道。
安之到得楼下,就见虞玮韬的车停在下面。她合着工资和年终奖,又在信用卡里透支了一部分,才凑足八千块钱。结果下午问他要银行卡号,他死活都不肯说,倒愿意这样等在楼下,也不嫌她加班晚。
安之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把钱直接往他身上一扔,转身就走。
是的,就是扔。不薄的一叠钱连着信封摔进厚厚的雪里,他却好像无所谓,反而先一把拉住她,几乎是有些野蛮地将她塞进副驾驶座。
最近传闻恒隆最好脾气、最受员工爱戴的虞总经理提早迈入了更年期,天天扳着张脸不说,还动不动发火,简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让下面的员工叫苦不迭。据说这种现象已经维持了近半个月,整个房产公司都是低气压,所有人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不过安之哪里会关心这些,她不备之下被塞进副驾驶座,惊觉时就是一声尖叫:“放开我!”
她奋力拉开门,又被他蛮横塞回去。那车祸的一幕瞬间在她的脑海里重演,之前努力忘记的伤痛与恐惧灭顶而来,安之不顾一切地扑向虞玮韬,所有种种汇集在一起,只剩唯一一个念头:她要下车!
他没想到她的反应如此强烈,很快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像锋利的刀片划过他的手背,让他终于忍不住吼道:“公交不通,你想走回去么!”
他以为她还住在“贵夫人”,那一带的公交已经全部停开。
安之置若未闻,近乎疯狂地挣扎。她唇色比脸色还要苍白,一连在车门附近重重磕碰了好几下都像没有感觉似的,视线惊慌到几乎失去焦距。虞玮韬这才发觉她这种失控状态,并不是因为讨厌他或其他任何与他有关的原因。
他一松手,她就跌跌撞撞地爬下车来,临门又重重地摔在地上,沾了一身的雪。她哪里还能够拍干净衣服,起身时整个人就跟风中秋叶似的,虽还悬悬地挂在枝头,却瑟瑟地抖个不停。
“安之……”
“走回去也不关你的事。”她颤抖着唇,倔强的话语因为声音的破碎,听起来就像一面有了裂痕的镜子,随时都有轰然崩裂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