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仁杰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又抬起眼眸柔和地看着她,眼睛里没有以前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光芒:“我妹妹,妹妹……” 他好久没有念到这个名字,这两个字眼突然有点陌生,他一阵莫名的痛楚,他有多久没有叫出这两个字了。
“她非常的安静,她和我不一样,她比我善良多了,可是她也很胆小,如果家里有陌生人来访,她都怕生不敢出去打招呼,每次都要我带着她,不管在哪里,都要我带着她。她就是这么依赖我。上学的时候,她收到男生的情书,她会胆怯地拿来给我看,让我想办法。你能想象这样的女孩子吗?”
“可以,我以前千方百计想装成这样楚楚动人让人怜爱的女孩子,可惜没有成功。”沈庭故作轻松地说。
“大概她觉得我是无所不能的。唯一的一次她没有跟着我,是我出国。我本来想带她一起去,可是她不敢跑那么远,她觉得在熟悉的地方比较安全。我实在不放心她,后来想想,她总不能一辈子依赖我,也该自己适应一下。送我的时候,她眼睛肿得跟什么一样,我知道她其实想留着我,可最后她什么也没说。出国的时候,她经常写信给我。”沈仁杰陷入自己的回忆之中,脸上有着一种恬谧而又惘然的表情,“她喜欢写信,因为很多话在电话上她是不敢说的。我出国的第二年,她用的信纸越来越明亮,我心中有一种预感,果然,她告诉我她谈恋爱了,对象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我从来不敢想象我的妹妹会谈恋爱。可是如果有人能让她变开朗,我也很赞成,我准备回去看看是怎样的人。就在这个时候,我自己身上出了点事情,住院住了很长的时间,差点死在医院。刚出院,我爸妈就打电话过来,说要我配合他们全力阻拦我妹妹的事,说那男的不是好货色。那段时间我情绪很差,脾气非常不好。”
他现在都这个德行了,沈庭无法想象他那个时候是多么可怕。
“我一回去就去见了她男朋友,见了两次,我的判断和我家人是一样的,这是一个来骗钱的家伙。我第一次和父母站在我妹妹对面,我妹妹变成只有一个人,你可以想象那样胆怯的一个女孩子对抗一个家庭,没有人可以依赖。我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严厉地要求她立即分手,她反抗我,不听从我,她从来没有过,都是那个男人把她变成这样。”
虽然不知道错对,但沈庭心里很同情她的妹妹,她知道当时他能多粗暴而专横地干涉她脆弱的爱情,爱,不管是不是错爱,都值得温柔对待。
“那天晚上,她回来的时候很高兴,像是带回来了一个美丽的梦,她告诉我们要和那个男的结婚,我们全部极力反对,我记得我当时把整张桌子都踢翻了。很混乱,她哭得很厉害,可是却始终不松口,那天我才了解我妹妹,她是柔弱,可是却一样倔犟。以前她那样依赖我,是因为她无限地信任我。如今这样的信任已经不存在。她爱他,拼了命要嫁她,我一定要让她清醒。”
“那天晚上,我让律师起草了一份文件,然后到我妹妹的房间,对她说:‘妹妹,我知道你现在很讨厌我,可是你如果让他做这一件事情,他如果肯答应,那么我一定劝服父母支持你结婚。’我妹妹有点畏惧地问:‘什么事?’我把手上的文件拿给她:‘你只要让他签订这份婚前财产协议,如果他拿不到任何财产都要和你结婚,那我就认他做我的妹夫。’
“其实,我知道他肯定不会签,那厮我见第一次就知道了,急功近利,把我妹妹当成人生捷径。他喜欢钱,而且想马上有钱,多等几年都不行。一个连等待都不想的家伙,可以想象这样贪婪的人怎么肯浪费八九年来等我家人认可进而重新分得财产?还不如尽快扭头找其他捷径。
“可是我的傻妹妹最傻,她爱他,相信他,就像以前对我一样。她一点小小的犹豫都没有,立即把协议收下,小小的脸露出坚定的神色‘我会让他证明的。’
“那天晚上,我一直在等她,她很晚都还没回来,我突然十分担心她出事,穿了衣服要出去找她,一开门,发现她就蹲在门口不远处,无助地用双手抱着自己的身体,在那里瑟瑟发抖,满脸泪水纵横。她看见我,就往墙壁处躲,我小心地
走到她的身边对她说:‘没事,这样更好。’
“我妹妹惊恐地望着我,像是无法想象我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哽咽地说:‘你说对了,你们都对了,他不爱我,他只爱我的钱,只想要我的钱,如果没有钱,我就什么都不是,如果没有钱,谁会爱我这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