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他若无其事的样子,朝阮丘雄耸耸肩:“抱歉,失手,失手……”说着又朝脸都白了的林染秋摊手,“真是失手,很抱歉。但我还是认赔,明天打五十万到你账户,如何?别生气别生气,我是失手,真的是失手嘛。”
他什么时候下手的,没有一个人看到!
唐三眼皮一翻,知道这浑球的匪气又来了,认识他两三年,听闻了他从前的种种劣迹,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他犯浑。可是,他要犯浑也要看对象啊,阮丘雄绝不是在场这些人惹得起的。在京城,只要是在这个圈子里混的,谁不知道阮丘雄的底子,惹了他,那就得自个去八宝山挖好地,自个跳进去吧,等阮公子来埋你,只怕尸骨无存。
阮丘雄盯着樊疏桐足有两分钟没动。
樊疏桐亦望着他,神色自若,一副我是禽兽我怕谁的浑球劲。
结果,阮丘雄抬起手,冲他指了一下,就那么一下,让在场所有的人鸦雀无声,眼睁睁地看着阮丘雄转身离开展厅。
他什么话也没说,就指了下樊疏桐。
但这比直接跟樊疏桐干一架要严重得多,那一指,后患无穷。而樊疏桐收回目光,低头望向地上碎成七八块的雕像,可能是灯光的原因,他的半边脸都陷在阴影里,眼眸深邃如海,喃喃的,似在自语:“碎吧,看谁碎得彻底。”
连波回到酒店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多。
连波见到了叔叔,聊了很久,还跟他一起吃了晚饭。年迈的叔叔极力劝说连波跟他一起去匈牙利定居,称他的一切都是连波的,如果连波拒绝,那他辛苦半辈子创立的家业就只能被妻舅那边接管,这是叔叔极不情愿的。连波很为难,说事情太突然,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何况他一不懂外语二不懂经商,过去了也帮不上忙。
连波的叔叔在国外是经营连锁酒店的,生意做得很大,在世界各地都有产业,他和妻子曾经有过一个儿子,不幸在14岁那年意外身亡,妻子因此抑郁成疾,几年后也病逝。酒店的生意一直是由叔叔本人和妻子那边的两个兄弟经营,眼见叔叔患淋巴癌不久于人世,妻舅那边对叔叔的这份家业虎视眈眈。连波感觉得出来,叔叔跟妻舅的关系很紧张。叔叔说他们贪得无厌,在他身上捞够了油水,现在又要霸占他半辈子的心血,他真的不甘心。好在叔叔终于找到了唯一的侄子连波,无论如何也要连波过去继承遗产,否则他死不瞑目。
叔叔现在住的这家酒店就是他旗下的连锁店之一,超豪华的套房内摆满医疗设备,二十四小时有医护人员看护,没办法,叔叔的身体非常虚弱,跟连波谈着这些事时很吃力,中途还吸了半个小时的氧。连波看着叔叔老泪纵横的样子,狠不下心当面拒绝,只好答应说考虑考虑。临走时,叔叔还拉住连波的手托付他,希望连波在他去世后将他和妻儿的骨灰葬回家乡,在海外漂泊半生,叔叔说,他最惦记的就是故土亲人。连波含泪应允,泣不成声。
回到下榻的酒店,连波一个人在酒店外面的喷泉池边抽了好几根烟才稳定情绪,他知道他肯定是不会去匈牙利继承遗产的,但叔叔的境况又实在让他心痛,他懊恼得不行,也非常焦虑,出门这么久学校的课已经耽误很多天了,他必须先回去,叔叔这边只能再慢慢想办法了。他想打个电话到学校问问学生们上课的情况,但他没有手机,也抗拒用这种时髦的通信设备,他不想被人随时随地掌控行踪。当然,没有手机他也仍被人掌控行踪。他决定回房间给学校打电话。可是上了楼,他连叩了几下门都没人应,以为樊疏桐不在,正准备去大堂等,门却开了,是樊疏桐的助手阿斌开的门,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打开门让他进去。
房间里一团漆黑。连波问这是怎么回事,阿斌低声道:“灯被砸了。还不准人来修,也不肯换房间。”说着点燃打火机,举着微弱的火光朝樊疏桐的房间指了指。
连波心想,这人又犯浑了吧?他摸索着走到紧闭的房门前,轻叩两声:“哥,你在里面吗?我是连波啊……”
“进来吧。”一个浑浊的声音从房间传出来。
连波这才推开门进去,也是漆黑一片,窗帘是拉着的,他眯着眼睛找了好一会儿才在墙角的沙发处发现了一个红色的小火星。房间内弥漫着烟雾,连波呛得连连咳嗽,摸着墙壁走进去:“哥,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困。”那个浑浊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瓮瓮似有回音。连波站在门口,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哥,出什么事了?”
“说了没事。”樊疏桐显得很不耐,声音干涩而嘶哑,问连波:“秀才,我问你个问题,你可以选择不回答,但就是别说假话,可以吗?”
连波扶着门框站着,有些不知所措,“什么问题?哥,你问吧。”
“连波,我很想知道,如果三年前老头子没有介入朝夕的事,你会离开吗?是离开,还是娶了朝夕跟我对立?”
“哥,这事都过去了就别提了吧。”连波不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