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宣纸,挥墨泼撒。
扬扬数百字休妻书,一蹴而就。
柳轩痛快地写完,只把手中的毛笔啪地一丢,哗啦一声就执起那张雪花宣纸,抬腿就往外走。
关湘雅看他冷着一张脸闯进门内,不发一言抬笔就写。如今痛快完成,不由得拊掌称道:“小相公果真文采斐然,休书也可写得如此洋洋洒洒,泼墨而就!”
柳轩手里拿着那张硕大的雪花宣纸,只把目光朝着她微微地一挑,“别得意。此事断不是为你!”
关湘雅被他说得一惊!
抬头望见这柳轩,虽然依旧美貌惊人,但面色眼角,都比第一次与他得见时,更加多了几分冰冷而霸道的气势。甚至那细细的眸子微微一眯,无情的话语直接脱出口的样子,更比刚刚所见的他,添了三分冷硬和凶狠!
关湘雅甚至不敢与他的目光直视,眼前的柳轩完全就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身上眉宇间散发出来的那种凌厉,完全不似当初的柳轩!
关湘雅瞠目结舌,“你……”
柳轩只眸光一转,冰冷地扫她而过。
他猛地推开门来。
林菜菜就站在书房门外的廊檐下。
柳轩望着她,布衣荆钗,没有分毫艳丽,却清秀夺目,素颜动人。
这样的女子,这样的女子怎会配得上那样的传说;这样的女子,怎么会不是那普通的农家女子?他倒情愿她只是林菜菜,只愿她真的只是想回去那山野小村!
但……
他心下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他与她之间,到底是何等的孽缘。
罢,罢,罢!
即是她心已决,他又何必苦苦纠缠!
柳轩执起那雪花宣纸,就朝着林菜菜的身上纵然一掷!
“你要的休书!从此之后,你我两分离,再无半分关系!”
哗——雪白的雪花宣纸迎头罩在林菜菜的身上,那个怔怔站住的女子也是微微地一僵。
她捧住他丢在她身上的休书,只看了两行:
村妻林菜菜,为妻不贤,向夫不尊,柳氏门下,再难挽存……
忽然觉得心窝里都有些冰冰的、涩涩的、酸酸的,直冲向眼窝里,盈盈荡荡地几乎要满溢下来。
她想起那日与他相见,竹枝小木床上,他被众家大婶围拢;想起大婚之夜,他倒在地上昏睡;想起田园菜地里,他与她挑肥浇园;想起别人欺辱她时,他被割破的手指;再想起他为她挡了县老爷的杖责;想起他顽皮地去别人家摸鸡斗狗;她帮他洗发梳头……丝绸样的黑发,无比顺滑地在她的指间梳开……
从此之后,两相分离,恩爱情绝!
向日不会动一点点情分的林菜菜,竟也觉得眼窝微热。
她抬起头来,“相公……”
“相公……”柳轩微眯眼角,“此时此地,哪还有你的相公?!”
林菜菜惊愕。
望着眼前这个几乎已经面冷如冰一样的男子。
他是应该生气,应该愤怒,可是眼前的他,却决不与当日的他相同。他甚至更像是换了一个人,在他的眉梢眼角,冰冷和愠怒,让他变得那么凌厉和陌生。
柳轩根本连望她一眼都不曾,只是冷冷冰冰地一撩自己的袍角,大力一扯,袍子的一角就被猛然撕裂!
他执着那一角袍衫,目光冰冷道:“割袍断义,从此之后,你我恩断情绝!”
袍衫丢到林菜菜的怀里。
柳轩瞪着她。
目光中,没有愤恨,没有埋怨,没有悲伤,剩下的只有冰冷。
凌厉的他,像是换了一个人,眸光高傲而微冷地瞪着她,居高临下。再没有了山野之村里的那一份魅惑,更没有了与她相处时的那一丝顽皮。他像是完完全全地变了一个人,冷傲而遥远的一个人。
林菜菜执了那袍衫的一角,再抬起头来看他,“相公……”
眸光不及相对,柳轩已经蓦然转身!
他一手就抓住书房里关湘雅的手,半眯半睁的眸中,更多了一些邪气,“更遑论什么相公!至此之后,我柳轩只有一位正妻,那就是关家关老爷的掌上明珠——关湘雅!”
关湘雅被他猛地拉过来,还吓了一大跳。
柳轩微眯着眼睛,似像威胁,又像是命令:“去昭告天下吧,去告天下所有人,你这位关家二小姐,我还是娶了!”
关湘雅一怔:“这……”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柳轩突然手指一顺,直接托住关湘雅的纤柳细腰。
他的身子猛然压过去。
关湘雅几乎本能地就微闭起眼睛。
花瓣一样的嘴唇,擦过她涂了粉红胭脂的唇。
站在门外的那个人儿,已经觉得全身冰冷了。
再没有站在这里的理由,她拿着那休书袍角,转身离去。
柳轩听到她的脚步,只觉得胸腹之内,百辗交缠。
压在他身下的红唇,再无半分的留恋。
他猛地就放开关湘雅。
关湘雅倒是迷迷蒙蒙,都不知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