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佛法,我们从来没有真正看到任何事物的真相,只看到了自己的成见——我们误把所收集的一大堆照片当成了实物。在我们把事物分类、标示之前,可能在一刹那间真正觉察到它;但在这之后,我们就落入自己对它的成见中,不再觉知事物的真正面目。这样的造作不仅出现在例如美丑等粗劣的层次上,而且也在例如主体、客体或天堂、人间等极微细的概念层次上运作着。
没有图像、标签等成见而能够见到真相的人,就不会被“小永远是小”和“大永远是大”的概念束缚。超越自我观点的人,不仅不会僵化地认为他就是他的自我(与充满实存的东西的世界分离的一个实存主体),而且因为没有二元对立,所以他也了解到主体、客体都没有真实存在的本性,因此,他不受颜色、大小、形状、年纪、性别、地点等任何固定性质的拘束。
有时,在梦中,我们能瞥见没有成见的自由。梦中可能有一千头大象舒适地在我们的卧房中起舞,而房间和大象却都没有改变它们平常的大小;或者解放对于时间、空间的成见,瞬间在一个地方,下个刹那就到了一千里外。
平常我们认为杯子比桌子小,所以我们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绝不会把桌子放在杯子上;我们心中认为小的东西很容易放在大东西上,而大东西却绝不能放在小东西上——我们被教导成这样,这也是我们所认为、所感受的情况,这种概念卡住了我们。距离、重量、向度等事物对我们而言都像这个样子。
不在二元对立陷阱中的人,就不会黏着某个特定的大小。杯子并不是究竟的小,只是和桌子相比显得小而已;和调羹相比,杯子又显得大了,原来“杯子是小”的概念被消灭掉了,现在杯子大了;而调羹和一滴茶水相比又显得大了,于是原来所认为的小就消失了;和原子相比,一滴茶水又显得大了,而“一滴茶水是小”的概念又消失了;就连原子和原子内的粒子相比也显得大——这样的步骤可以一直进行下去。像这样的比较可以让你知道,没有任何物体是绝对的小或绝对的大,因为小和大是相对的,是互相依存的(这又好比最先和最后的数字一样,每个数字之前和之后都还有另一个数字,因此永远找不到第一个和最后一个数字)。了解“无二”的人知道这一点,因此不执著于无条件的最小或最大的概念,这样的人能够把整个宇宙放在一个原子上,就像我们把茶杯放在桌上一样容易。
有人会想,看佛陀表演这种魔术一定很妙——的确也是这样。你可能会想,佛要花多少时间、用什么工具才能举起这样庞大的宇宙呢?但是就算亲眼看到佛举起巨大的宇宙而把它放在一个微小的原子上,这也完全是想象所虚构。我们是充满了奇思幻想的人,会看到东西、会做梦、会见到种种境界等,但是这一切都与证悟无二真理了无关系。
如果你真的要看佛陀成功地把宇宙放在原子上面,那么,首先你必须了悟不二,才有资格当观众;这并不表示佛陀是个在做某件事的另外一个人,而是代表了超越一切标示的悟境——不去强加限制地把某些感受标示为“主体”、把另外一些感受标示为“客体”,也不区分现象,标示为“大”、“小”等,这样一来,宇宙很容易地就可以放在原子上面,就连“可能”和“不可能”也都只是标签而已。
惹琼巴的例子也是一样的。惹琼巴了解无二,所以他才能清楚地看到密勒日巴表演的事情。二元的难题,例如“牛角那么小,密勒日巴怎么进得去”等,都不会产生。如果像我们这样的人站在旁边,我们什么也看不到,因为我们完全陷在二元对立之中,只能够看到自己对于实相的成见。
就连日常生活中,成人也无法看见小孩们奇想的天地;因为成人缺乏赤子之心,无法超越他们所谓的可能和不可能的坚固信仰。